夏岫英下车,道,“换衣服去了。”
楚姒没精神的点头,脚往底下探。
夏岫英急忙去握她的手。
身后便听男人清淡的嗓音,“我来吧。”
夏岫英让到旁边,由他张开双手将人抱在怀里。
楚姒窝在他的臂弯里,眼眸中参着水,她昏头昏脑的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细声道,“放肆……”
男人微笑,踱着步往府里走。
两边的婢女紧随在他身后,皆作耳目瞎聋。
唯有绿竹看他眼熟,要上前去,却被夏岫英挡住,“让膳房熬些醒酒汤来。”
绿竹眼睛还望着男人的背影,疑问道,“他,他长得好像谢郎主。”
夏岫英抱住手臂,“这是王家小郎君送给殿下的随伴,你仔细自己说的话。”
绿竹后颈寒毛竖立,灰溜溜的退走了。
一路进内院,房屋早已点着灯。
谢煜璟环着楚姒入内室,径自上了榻,才要将她放下,却被她一下摁倒,她跨坐在他的腰上,双手撑在他的胸前,迷着眼懵懂的看着他,“你是谁?”
谢煜璟摸了摸面上的人皮面具,道,“殿下说我是谁,我就是谁。”
楚姒皱着眼,“我不认识你。”
谢煜璟抬臂搂住她的腰,一手揭开人皮面具,笑问道,“这回认识吗?”
酒劲发作,楚姒的面色潮红,身上也热潮不断,她支不住身体趴倒下来,眼睛还执着的定在他面上,想要将他看清。
谢煜璟的手指摩挲着她的面颊,低哄道,“殿下看得清我吗?”
楚姒摇一下头,片刻又点一下头,她道,“你不是谢煜璟。”
谢煜璟凝视着她,眼中有笑,面容洋溢着柔,是极宠溺的神态,“我是。”
楚姒张口狠狠的咬住他的肩膀,决绝的似要咬下他的一块血肉。
谢煜璟拢住她的细腰,手在她的头发上抚摸着,感触着她赋予的疼痛,他的笑渐渐加大。
楚姒咬到牙酸都不松口,她满腔的恨意需要一个宣泄口,可就算这样也解不了她的恨,她忽然松了口,沙哑着声道,“我想杀了你。”
谢煜璟捏住她的下巴,与她对视,“要怎么杀?”
楚姒伸出手,极慢的抚到他的衣襟里,肌肤相贴时,她控制不住酥软,手下却在他心口的位置划出一个圆圈,“……把这里剖开,我想看看是不是黑的。”
她的脸在成年后终于长开了,艳的无法用言语描述,也无法用画笔来着墨,那眼尾点缀着风情,唇口张合间具是诱惑,声音低的像是在他耳边呢喃,不依不饶的讨要着他的性命。
谢煜璟托着她的脸近前,指节在她的唇瓣上轻轻触碰着,“给你剖。”
楚姒的手便成爪状,抓挠着他的皮肤,恨不得就这样徒手撕了他。
刺疼提醒着他曾经犯下的罪行,他探首过去吻住她,细细密密的安抚着她破裂的心伤。
唇舌相碰时,楚姒的身子一顿,少顷她啃噬着他的唇,细齿碾压着他的唇肉,要将他嚼碎在这缠绵里。
血气充斥在这缱绻的拥吻中,殷红自他们的嘴角流下,她没停,他没呼疼。
她的舌勾扯着他的,如果可以,她或许就要将他绞杀在口中,可惜不可能,她吻得累了,低着话在他口中道,“……本宫要沐浴。”
谢煜璟束住她,便要翻身。
楚姒扣着他不让他动,“……滚出本宫的房间。”
谢煜璟抬手拔下她发间的那支簪,浓密的发散开,将她笼罩住,他拂开挡住她脸侧的鬓发,手轻缓地朝着她的颈抚去,他问道,“殿下知道我是谁吗?”
楚姒疲惫的睁开眼,一片模糊,她举手覆在他的面庞上,慢慢的摸索着,直摸到他的鼻尖,她停了,她跌落在他的怀里,喉间溢出吟声,“……不。”
谢煜璟撤出手,低首在她耳边道,“要奴服侍殿下沐浴吗?”
楚姒眨动一下眼,水珠掉落在他手里,她的手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摸进了枕头里,带出来一把匕首,她毫不犹豫地竖起匕首照着他扎去。
谢煜璟轻捏住她的手腕,带着她的手一齐戳到胸前,血透过布料滴到床上,她怔忡住了。
谢煜璟吻在她的耳边,“殿下不扎了吗?”
楚姒喘息着,手加了劲。
匕首一寸寸刺进肉里,他一点点的吻下来,剥开那件绛紫杂裙垂髾服,她纤瘦圆润的肩被迫露在空气里,她手上的力气全部抽离,匕首掉落,她蹙紧眉想逃,却被他揽紧,他埋首在她的颈窝里,翁声重复道,“要奴服侍殿下沐浴吗?”
楚姒低泣一声,“不要……”
谢煜璟抱起她往浴池走,她开始挣扎,奈何力太小,面对他犹如蚍蜉撼树。
谢煜璟赤脚到水池旁,选了浅水地放她下去,他蹲在岸上,瞧她靠在池壁上半合着眼,墨发在水中飘散,热气里,她像是引诱男人的水妖,他情不自禁的探手去摸她的脸,“殿下。”
楚姒疲累的睁不了眼,“……出去。”
谢煜璟挑起她的下颌,噙住她的唇轻吻,他小声道,“好。”
他放开她,悄步出去了。
楚姒的精神得以放松,人彻底沉入睡梦中。
谢煜璟转出浴室,就听见敲门声,他走到床前拿起人皮面具重新戴好,才折回去拉开门。
“殿下睡了吗?”绿竹捧着醒酒汤立在门边,眼睛滴溜溜的在他身上打转,见着他衣襟前的伤,她小小的惊呼道,“你受伤了,需要我给你敷药吗?”
谢煜璟启唇笑,“我是殿下的人,你不避讳?”
绿竹扯他袖子出来,顺手将端盘给他,轻声道,“郎君入府应与我目的相同。”
谢煜璟望了望那药碗,道,“什么目的?”
“自是谋殿下之命,”绿竹急声道,转而又怕人听见,压低了声道,“我现在鲜少能近殿下身,皇后娘娘让你来,你我该配合,这样以后富贵荣华才有机会享用。”
谢煜璟凑到药碗旁闻了闻,道,“这里下了药?”
绿竹颔首,“下了少许金刚石粉,他们不会注意到的。”
谢煜璟阴寒着眸子,“她与你一起长大,你怎么舍得?”
绿竹攥住腰带道,“她顽劣不堪,每每出事就要我受罚,我虽是个婢女,但也想过做人上人,有她在,我便无法出头。”
谢煜璟点点头,端着碗回了房。
门合上了,他走至窗前,将那碗醒酒汤倒进花盆中。
屋外有黑影闪过,夏岫英的声音透进来,“郎主。”
“你去再烧一碗醒酒汤,你亲自端来,”谢煜璟道。
“是,”夏岫英疾走出内院。
空碗被谢煜璟丢在桌上,他转身回到了浴室。
楚姒没有再醒转,她睡得太沉,人浸在温水中快要被淹没。
谢煜璟赶紧下水将她捞到身前,牵着她的两只手放在肩侧,那水带湿了他的衣袍,两人贴的极紧,她的柔软细腻他都能感觉到,他的眼睛瞟过她的前襟,一掌控着她的腰,抬腿让她坐在他的腿上,他忍着汹涌而来的欲来叫她,“殿下还洗吗?”
楚姒费力掀起一只眼,嘟哝着道,“叫先生。”
谢煜璟捏捏她腮边,“为什么要叫她?奴不好吗?”
楚姒紧抿住唇,头控不住伏倒下来,她无意识的反复道,“叫先生。”
她潜意识里将夏岫英当成最亲近的人,谁也替代不了。
谢煜璟拍着她的背,“我会对你好的。”
楚姒瑟缩一下,心口抽搐着疼起来,她拽着他的衣袖道,“……吃药。”
谢煜璟慌忙抱她起身,跑着到柜前,在里面取出一瓶控心丸,倒了一粒放进她的嘴里,直间她眉间舒展才缓过来一口气。
他搂着人坐到榻边的小杌上,剥掉湿衣给她换上了宽松的袍衫,才放她回榻里。
有人推开了房门,谢煜璟没回头,眼睛还望着床上熟睡的人,道,“公主府的医女到现在还不能让她的心绞疼根治?”
夏岫英递过来醒酒汤,道,“这病时重时浅,只能细心养着,万不能再负重。”
人心柔弱,伤的久了就会疼,到最后成了疾,再难治愈。
谢煜璟舀着汤喂进楚姒嘴里,“找机会抓到和绿竹接头的人。”
夏岫英应是,“您不能一直在这里。”
谢煜璟说,“我不放心。”
“殿下若知晓是您,更不会原谅您,”夏岫英踌躇着道。
谢煜璟喂完汤,将药递回给她,“我已经做错了很多事,现今只想追回她,我若不就近,她更不会回头看我,纵使她发现了,我也想赌一次。”
夏岫英张了张唇,到底没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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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叫时,楚姒开始起热了,公主府里乱作一团,宫里也得了消息,司马骏急慌慌的赶过来。
医女才给楚姒把完脉,他进来就冲向床头,急声道,“襄华如何了?”
四周仆侍皆跪地,医女伏在地上道,“回禀陛下,殿下着了些风寒。”
司马骏提着的心才放下,他侧头对夏岫英道,“她身子骨弱,你们不看紧点,要真有事,朕绝不饶你们。”
夏岫英佝着腰道是。
司马骏的眼睛在屋里看了一圈,恰见角落里跪着一人,他看着陌生,扬声道,“你是何人?”
谢煜璟抬袖与他一拜,“回陛下,奴是殿下身边的随侍。”
司马骏皱起眉,“抬头让朕瞧瞧。”
谢煜璟泰然自若地仰起头,迎接着他的审视。
司马骏看到他地脸,脸色瞬间变差,斥道,“一副媚主相,谁准你进公主府的!”
夏岫英俯身道,“陛下,他……是王小郎君送过来的。”
司马骏黑沉着面,“来人!把他给朕轰出府!”
这一声惊醒了楚姒,她沙着声道,“父皇。”
司马骏赶紧放轻声,“朕吵醒你了。”
楚姒摇摇头,眸子望过谢煜璟,道,“父皇要赶他?”
司马骏拧眉,“他一个男人在你府里,回头外面人还不知怎么传。”
楚姒探指过去,在要碰到他时又缩回来,“他给儿臣念经的。”
司马骏便不好再说,心底却记着要给王旭宴教训。
恰好底下婢女端过来药汤,夏岫英上前用银针探了探,确定没毒,才捧着碗要给她喂药。
“给朕吧,”司马骏接过药吹了吹,拿勺舀一下要喂给楚姒喝。
手还没近前,房梁上一块木头忽地掉下来,他吓得朝后一退,药撒了一地,那块木头正砸在他坐着的位置,要不是他反应的快,那可能就砸到他身上了。
他赶忙将药碗还给夏岫英,面上的笑险些维持不住,“襄华,你好生修养,朕想起来还有些政务没处理,得回去理政,等朕闲了再来看你。”
楚姒眼下灰蒙蒙,乖乖点头。
司马骏便如来时般一阵风离去,恰似逃跑。
他一走,房内静的出奇。
夏岫英重又捧来药给楚姒喝了,她侧卧回榻,眼眸注视着谢煜璟。
他的唇边有细小伤口,是她咬的。
谢煜璟上前两步,低垂着头道,“殿下可是要听奴念经。”
“跪到外面,”楚姒翻了个身不再看他。
夏岫英想出声制止。
谢煜璟瞪一下她,她便闭住了唇。
谢煜璟闲步出了房门,正跪在烈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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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姒这一觉睡到傍晚,醒来时屋内已掌了灯。
她踩着木屐下地,恍惚着转过屏风往外走,拉开门时正瞧见院内还跪着人,她驻足在门前,低着眸看他,身形在晚灯下消瘦的仿若一阵风就能吹跑。
谢煜璟抬起头,仰视着她,“殿下睡醒了?”
楚姒往台阶下走,直走到他面前立住身,她冷视着他,“你昨晚对本宫做了什么?”
“奴都是遵照殿下的吩咐行事,”谢煜璟笑一下,望向她裸露在外的细足,寒秋霜重,她的身子熬不住,他好声道,“您回屋吧,外面冷。”
楚姒眯起眼,“本宫现在可以放你出府。”
谢煜璟止住笑,认真的凝视着她道,“奴是殿下的人,此生只愿追随殿下。”
楚姒隐在袖中的手微抖,她忽然转身往回走,快进屋时,她暂住脚道,“你起来吧。”
谢煜璟勾唇应道,“是。”
他立起身,随着她进了屋。
房内早有人摆了饭菜,楚姒坐到上首。
谢煜璟走到她身旁为她布菜,执箸时的身姿挺拔,不含一点低微,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指腹上覆一层薄薄的茧,夹菜间的谨慎很让人有安全感。
“你习过武?”楚姒问道。
谢煜璟摊开手掌,“从前在寺里师傅教过些拳脚功夫。”
那边侧有牙印,看形状是女子所为,有些微暧昧。
楚姒沉目,“你的手很像一个人的。”
灯油快要烧尽,谢煜璟往里续了些,道,“您是说谢都督?”
楚姒垂首不语。
谢煜璟转到柜子边,拿出一双履鞋,蹲回到她脚边,伸出手掌来将她的脚托起来,轻缓地替她换下木屐。
楚姒看着他动作,半晌犹豫道,“……你说你要跟我?”
谢煜璟昂起首朝她笑,“殿下愿意吗?”
楚姒拿箸的手稍顿,依然夷由着问道,“你命硬吗?”
谢煜璟道,“奴少时曾算过命,是极凶悍的命格,所以父母不喜,殿下若介意,奴就离开吧。”
楚姒的唇畔微微挑起,“留下吧。”
谢煜璟凝望着她嘴边的笑,目露欢欣,“殿下该多笑笑。”
楚姒扒一口饭,“你真的是和尚?”
手上有咬痕,嘴巴也甜,她觉得他很会讨女人欢心。
谢煜璟生起炉火,将茶壶堆上去,“奴是俗家弟子,那些清规戒律只要记在心底就好,不用事事遵循。”
楚姒放下木箸,慢着步子上了罗汉床,“你会说些什么禅理?”
谢煜璟冲一杯花茶放到床几上,“殿下想听什么,奴就讲些什么。”
楚姒指一边的凳子让他坐,“儒家引经据典,道家修仙炼丹,佛家遁世修禅,本宫只懂得过且过,他们这些学派理说于本宫而言只像是镜中花。”
谢煜璟屈膝下坐时,膝盖跪久时得酸疼令他揪一下眉,“殿下的想法才是最现实的,人活着只为当下,那些空谈学说都是饱腹之人的闲谈,真要说起来,其实没用。”
楚姒看着他的膝盖,“本宫让你罚跪,你恨本宫吗?”
“奴昨夜冒犯了殿下,殿下罚奴是应该的,”谢煜璟欠身道。
楚姒便将眼目放空,她轻声道,“有的人生来就是大富大贵,有的人却卑微低下,这是宿命定的,谁也奈何不了,可是总有人会不甘心,活了半辈子发现自己的命运早已注定,这是何等的悲哀,你们佛家说因果轮回,什么样的因才造成什么样的果,可才出生的婴孩有什么错,白纸一样的人,分明也没做过恶事,却生生因着命就比别人坎坷,公平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3009:02:16~2020-08-0106:57: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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