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姒背身不看她,只垂首立在窗前。
谢煜璟搬来张长杌拢着她坐下,嘴边落半分笑道,“你的笑话,我们都看够了,现在就是来定夺你的生死。”
柳漪的瞳孔张大,凄厉着声道,“杀本宫?哈哈,本宫寻死你们不让,非要亲自动手,你们这些人自持清贵高傲,便将其他人当成货物一般践踏,你们觉得这是正义,你们站在众人之上,你们比谁都残忍!天理昭昭,老天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楚姒厌烦的瞟过她,“我们没有践踏你,你自己不爱惜你自己,落到这个地步,都是你自己求来的。”
谢煜璟弯唇笑,“你若安分守己,今天不会是这种下场。”
柳漪支起半身,抖着声道,“本宫沦落至今,难道不是你的缘故?”
谢煜璟望过楚姒,淡淡回复她道,“这么说,那日你落入土匪窝,我就不该救你,好让你在那匪窝里过的快乐,是吗?”
柳漪愣住,半晌道不出话。
谢煜璟交叠着腿,极温和道,“再怎么算,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还让你有地方可待,是你自己贪心不足,若你没有耍心机,我还能勉强容你,但你一再挑战我的耐心,三番五次的寻机滋事,到头来竟还怨恨我,你怨我什么?我自问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反倒是你从中挑拨我和殿下的关系,放在任何一个有血性的人身上,杀你应该都不足为过。”
柳漪眸色渐颓,失力般的跌倒在床上,她蓦地哭出来,“我,我只是爱你……”
楚姒立时起身,转身就要走。
谢煜璟反手牵住她,也随她一同起来,半点目光都没分给柳漪,他环抱住楚姒,道,“回家吗?”
楚姒眉心的那点怒气就被浇灭,她嗯着声,头侧靠在他的臂膀上,“回吧。”
谢煜璟握紧她的手,带着她出了屋子。
他们没再回头,一路快速出了院子,像是怕被身后的什么东西纠缠住。
柳漪目中最后一点期盼被扼杀,她定定的看着那院门,看着他们并肩在阳光下相依偎,那是她曾经最想得到的东西,她挣了半辈子,却连对方的一点余光都没得到,她说爱他,他不信,她自己都不信,起初只是看中了他的权势,她不想再被人欺压,只要抓住机会她就毫不犹豫地往上爬,见着他的第一眼,她就将他视作最完美的目标,俊美的贵公子有谁不爱,不爱也能培养出爱,那时她以为她的那些温柔小意会俘获他,可却低估了他的狠心,这样的人,生来就是万千宠爱,她的爱她的逢迎于他不过是寻常女子的爱慕,他见得多了,腻烦了,所以她开始剑走偏锋,没想到却遭到他愈加厌恶。
或许真如他所言,打从一开始,她如果像楚姒那般乖顺柔弱,那他没准会分一些怜悯给她,是她自己毁了自己。
谢煜璟和楚姒出了那间宅子,谢毅跟在他们后面道,“郎主,她还留吗?”
谢煜璟送楚姒上车,自己也跳上了车,“不留。”
谢毅道一声是。
牛车缓慢驶出了巷子,细雨飘过,小巷被阻隔在雨中,没一会儿就看不到了。
楚姒蜷身在谢煜璟怀里,垂眸不语。
谢煜璟一直望着她,手臂揽在她身侧紧紧不敢放。
良久,楚姒瘪嘴,将脸藏到他的颈边,小着声道,“我好难过。”
谢煜璟抚在她唇边,低声道,“我爱你。”
楚姒的心跳一停,倏忽剧烈跳动起来,她抬起眼眸注视他,“我想再听一遍。”
谢煜璟笑一瞬,眼睫低垂,将将与她交错,他吻到她的嘴角,在她怔神时,重复那三个字道,“我爱你啊。”
楚姒窃喜的笑出,旋即抓着他的手放肩上,极娇的跟他道,“要你摸摸。”
谢煜璟摇头笑,顺她意探了进去,他看着她颤颤巍巍的卧在他膝头,她的面庞盈润出粉,眸色含出水光,她张着口啃他的手臂,不疼,密密麻麻的酥,酥的他想就此将她困在身下,再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她说,“好喜欢和你在一起。”
“嗯,”谢煜璟没忍住,低头去叼住那细粉怜宠。
她呼着气喘,将身子送给他,任他百般爱抚,她又后悔了,说道,“我要坏了……”
牛车停住,谢煜璟拉起斗篷将她包住,矮身下车,直冲入府,再不出院。
那晚涵西巷失了火,火大的能将黑天照明,这场火烧了整整一夜,至五更天被人发现,大火扑灭时,那巷深处的宅子已烧成了灰烬,一点东西都没留下,一切都化归成了原点,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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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底,洛河被厚冰冻住,谢煜璟摔十七万将士踏过洛河,一路进发到秦淮河北岸才驻足扎营。
司马熙在建康慌了神,连夜让桓冀整兵,前去抵挡谢煜璟攻势。
桓冀率十五万人守在南岸,并未主动出击。
两方僵持了半个月,竟没正面冲突一次。
直至一月中旬,气候变得更冷,双方将士都有些耐不住。
却说这天黄昏时下大雪,谢煜璟叫了岁禾过来。
岁禾才睡起来,一头乱发跟蓬草一样,进了营帐大剌剌的坐倒,道,“找我干嘛?”
炉子上热着酒,谢煜璟捏起那酒斟进杯子里,推一杯酒给她道,“桓冀守在前方半个月了,这么僵着不是办法。”
岁禾喝掉酒,“别啰嗦一堆,就说事。”
谢煜璟歪一下头,冲她作揖,“我需要你带两万人潜入敌后方,到时候我们前后夹击,将他们绞死在这里。”
岁禾拍两下腿,道,“好办,我怎么做?”
谢煜璟从抽屉中取出地图,铺开在桌上,伸手指着秦淮河上游道,“从这里渡过,他们不会注意到上游还会有人。”
岁禾点点头,起身朝外走,“我不在,殿下你看好了。”
谢煜璟说,“放心。”
岁禾便掀了帘子出去。
谢煜璟收好地图,也走了出去,落雪飘下来,他耸了耸肩,踱步朝主帐过去。
进帐一片漆黑,他缓声道,“怎不叫人点火?”
没人应他。
谢煜璟叹出声,照着记忆摸到桌边,取出火折子将灯点着,他侧身道,“不省心。”
这般说着,他又偏头去寻人,将好被他见着那床榻上的美人。
她没穿衣裳,半闭着眼陷在宽大的白虎皮中,墨发披了满身,白腻掩不住,只余那虎皮半遮住她的腰身,她似乎醒了点,绯唇浅张道,“你不来。”
谢煜璟眼底愈深,提步朝她走,道,“冷吗?”
楚姒摇一下头,又点一下,“燥。”
谢煜璟侧坐下来,俯视着她道,“我让人把炭火撤了?”
楚姒说一声“不要,”拽过虎皮挡在胸前,撑起脸看他,“好多毛,隔着衣裳戳人。”
谢煜璟捏她的下巴,眸光黏在她唇上,道,“哪里?”
楚姒那细细的黛眉蹙起,“不要虎皮。”
她的腿缩起来,那脚踝细的想叫人捉在手中把玩。
谢煜璟做出苦闷状,道,“行军打仗没这么多讲究,褥子也有,但一呆就是几月,这天也没得晒,不及虎皮方便。”
楚姒从他手里撤回脸,旋身滚到床里,不高兴道,“那我也要穿盔甲。”
谢煜璟爬过来,将她困在床角处,轻斥道,“胡闹。”
楚姒抿一下唇瓣,侧身不瞧他,“凭甚你们穿的,我就不能穿。”
谢煜璟的视线落在她腰边,心里丈量了一下,确定是盈盈一握,才道,“盔甲重,打仗逼不得已才穿,寻常人哪喜欢穿它,你瞧着我们穿的威风,但你穿了只怕撑不起来。”
楚姒伸手打他,“不要虎皮。”
谢煜璟近身一步将她抵住,笑道,“忍忍。”
楚姒支开腿,紧揪着虎皮道,“你把衣裳拿给我。”
谢煜璟覆住那只不安的手,眸中暗沉,“要睡觉了,还穿什么衣裳?”
楚姒羞意上来,只微微垂首,紧靠着床壁道,“不好。”
谢煜璟卸了甲衣丢床头,团身压来,让她无处可逃,他全身的劲道都迸发出来,鼻息间便能闻见灼热,她想躲没躲掉,反被他扣住欺负。
楚姒攥住手堵着唇,啜泣禁不住在喉中泻出,她撑不住这凶横,摆首与他求饶道,“不,不……”
那浓长绵密的发撒在脚边,如枷锁般缠在她的脚腕上,她脱了力歪身往旁边倒,却又被谢煜璟摁住不让动,她哭的更怯,嗓子眼里皆是呼气,还在喋喋不休的说他不好,“你趁人之危……”
谢煜璟轻挑一颗泪,放在唇边尝,赞道,“甘甜。”
楚姒的双手无力搭在他的手臂旁,被迫受四面八方攻击,她浑浑噩噩的往他胸前躲,却被他变着法子闹腾,她再不能跟他横,只软着声道,“……你不疼我。”
“我在疼你,”谢煜璟捞起她的一只细腿放在身侧,覆身将人压了下去,“我这么疼你。”
楚姒轻叫一声,就被他彻底拖入情梦中。
入夜能听见鸟雀声,营帐中的灯火变得微弱。
谢煜璟坐在床侧,拧干毛巾给楚姒擦脸,他轻声道,“我要走了。”
楚姒疲乏的望着他,不想他走。
谢煜璟在她的眼边吻了吻,道,“快睡,睡醒了,我们就赢了。”
楚姒送上唇与他接吻,唔着声道,“小心。”
谢煜璟勾她的舌亲昵,“别怕,他们打不过我。”
楚姒嗯着笑,乖乖躺回床上,闭眸睡去。
谢煜璟伸了个懒腰,径直出了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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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寒凉,那雪倒下停了,偶尔能听到枯枝掉落的声音。
桓冀睡的不踏实,几乎是半梦半醒的状态,倏地听外面吵闹声,他登时惊醒,慌忙拿起床边的长戟冲了出去,正见营地四周慌乱,谢煜璟和岁禾一前一后将他们团团包围住。
这些集结而来的将士个个胆颤,已有人暗暗想跑。
桓冀纵身跳上马,一戟刺中那想逃的人,喝道,“谁要是敢临阵脱逃,别怪我杀人不眨眼!”
那些将士便都抖抖擞擞的拿着武器站直。
他眯着眼望向谢煜璟,恨声道,“谢郎主,你竟然敢踏过秦淮河。”
谢煜璟挑一边唇,拔出剑对身后的将士道,“杀过去!”
这一声下,北府兵长声喊,“杀!杀!杀!”
气势震人魂。
只在瞬息,他们便冲杀了过去。
桓冀回头去看,后方岁禾也带人冲了过来,他如困兽被这两人夹在其中,只能被逼着背水一战。
北府兵杀气太烈,早已震慑了那帮将士,这会儿冲来,那些人都没了迎敌的勇气,几乎是在眨眼间就被北府兵以压倒性的优势杀的不敢反抗。
谢煜璟策着马逼近桓冀,与他打在一起,他的神态很轻松,和他交战时犹如猫戏耗子。
桓冀心知败局已定,他驱马转身,对他笑道,“谢郎主惯来凶狠,杀的冀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谢煜璟长剑翻转,凉声道,“废话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