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子先扭头看了阮瑶一眼。
阮瑶则是觉得这个场面着实新奇。
主角反派的头遭见面,不仅没有天雷地火,反倒平和的像是两只小动物互相碰头一般的温馨……
不过细想来,宿韫年纪小,自家小太子也不大啊。
倒是合适在一处玩。
阮女官被自己的想象萌到了,脸上也就露出了浅淡笑意,微微点头。
赵弘这才弯下腰去接。
接着,就看到掌心多了一个包装精细的纸包,打开来,里头是一粒漂亮又硕大的粽子糖。
之前宿韫回家后就对着母亲陈氏把借糖的事情说了,陈氏便包了个精巧的,既不多也不少,只让自家小儿子出门就揣着,不用刻意来寻,等着有机会就还给太子殿下。
如今把东西亲自交到赵弘手里,宿小郎君才松了口气,肉乎乎的小脸蛋上扬起了个大大的笑:“我娘说,这糖好吃。”
小太子端详了一下,好奇道:“当真?”
宿韫立刻点头,垫着脚,拉着小太子的手,一边指一边道:“殿下你瞧,这里头裹着的是松子仁,要大大的,外面的糖要厚厚的,特别大,特别厚,就香香。”
阮瑶憋着笑,反倒是小太子很能理解他,跟着点头赞同:“你说的不错。”
一旁的来喜听了这话,只当是太子殿下哄孩子玩儿,还小声对阮瑶嘀咕:“殿下今儿心情不错,还有心玩笑。”
阮瑶却知道,怕是自家殿下每个字都是真心实意。
要不是碍于有外人在,只怕现在这个大号粽子糖已经塞进嘴里了。
阮女官也不扰了两人的兴致,只让来喜把早膳摆上来,给小宿韫也添了双筷子。
而宿韫得到赵弘的鼓励,说的越发起劲儿。
他本就馋嘴,加上宿侯府上向来金贵,要什么有什么,宿四郎君从来不短了吃。
别瞧他年纪小,可说起吃食,也能讲个头头是道的。
只是有时候说多了就开始讲罗圈话,可也都是在念叨吃喝,小太子自然不嫌弃,只管跟着听。
小太子一直记得阮瑶的叮嘱,在外人面前要保持住端正体面,简而言之就是少说不笑,才能没有错处。
不过这会儿,太子殿下听得格外专注。
等三公主进门时,就瞧见自家皇兄和宿四郎君并排坐着,中间方桌上摆着一颗粽子糖,个头不小,而小家伙叭叭的在描述八宝鸭有多好吃,太子皇兄就神色平静的坐在那里,时不时的喝一口粥,瞧不出喜怒。
赵令容见状一愣,却没插话,只管走到了阮瑶身边,拉着她到了一旁,说起了如何养花护草。
阮瑶也知道三公主带来的定然是名花贵种,便仔细着听,只是心思更多的还是放在赵弘身上,见他一直安安静静的便也安心。
三公主则是瞧瞧阮瑶,又瞧瞧自家皇兄,若有所思。
待两人吃罢了粥,阮瑶让人撤桌,三公主便是蹦蹦哒哒的坐到了宿韫旁边,先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蛋,而后便笑着对赵弘道:“难得皇兄不烦他,这小子,嘴就不闲着,除了吃就是说,要不就是边吃边说。”
小太子如今已经能掌握了在外人面前的说话方式,便是能少字就少字,这会儿便道:“他不烦。”
宿韫就像是得了倚仗,立刻直起腰杆,哼唧了一声道:“不烦!”
三公主笑起来,倒不是笑宿韫活泼,而是高兴自家皇兄能亲近宿家人。
不过多的她也不提,只管逗弄着宿韫,跟他闹成一团。
阮瑶则是往赵弘身边挪了些,悄声问道:“殿下喜欢宿小郎君?”
小太子略想了想,点头道:“嗯,我想和他做朋友。”
这让阮瑶颇感意外:“殿下如何懂得交友之道?”
本以为小太子只是随口说说,却没想到赵弘当真一本正经的回答:“瑶瑶你之前给我的书里说起过,‘交友投分,切磨箴规’,便是有相同喜好的人聚在一起,才好切磋琢磨,规谏劝诫。”
这是阮瑶头一次从这人口中听到如此郑重其事的话,不过她很快便想起来,这两句是《千字文》里的,而赵弘所念便是自家兄长写在上面的批注。
只是这些句子阮瑶自己都记不住,反倒是小太子背得牢靠。
心中惊叹赵弘人才,但阮瑶还是有些好奇:“那殿下为何选中了小郎君的?”
小太子依然保持着一本正经的表情,嘴唇微动:“我喜欢吃,他也喜欢,这就是投分,他知道好多好吃的,我不知道,这就是切磨。和瑶瑶教我的一样,这不就是朋友么?”
阮瑶:……
说的倒是有理,就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就在这时,三公主对着宿韫道:“之前夫子留的功课,《三字经》,你不做?小心表姐知道了罚你。”
宿韫立刻缩了缩脖子。
他天不怕,地不怕,甚至连在外战功赫赫、在家说一不二的宿侯他都不惧,独独怕极了长姐宿大姑娘。
小家伙嘴巴动了动,低声道:“我……我没带书。”
太子殿下对于这个符合交友条件的宿家四郎颇有好感,便道:“不妨事,我的借你瞧。”
三公主颇感惊讶,可很快就笑起来,拎着宿韫塞到了赵弘身边。
宿四郎君则是瘪了瘪嘴吧,小手在衣服上抠了抠,可到底是大家教养出来的孩子,知道好歹,很快就乖巧的对着赵弘道谢。
阮瑶算着也要到自家殿下读书的时候了,便去取了字帖,也顺便拿上了《三字经》。
纵然三公主在,不好当面让赵弘继续练寿字,可多瞧瞧也有益处。
等东西都布置好,前殿里便是一片安然。
其实三公主说是来瞧自家太子哥哥的,可真的到了赵弘面前,她的话却是很少。
有些敬,也有些怕。
她记得自己小时候并不知道大皇兄是何人,宫里的庆典朝拜也从未见大皇兄露面。
一直到赵弘册封太子,赵令容才算是头次见到他。
有些苍白,有些瘦弱,从头到尾没有一个笑脸,冷淡得很,只有在看到皇后娘娘的时候会和缓神情。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太子皇兄就是挑不出错误的完人。
读书刻苦,习武努力,参与朝事后也是颇有建树。
除了性子冷淡些,便没有旁的短处。
陈贵妃都常在私下里念叨,像是太子这样从小就被课业安排的满满当当还没累出病来的,必然是有大人才。
三公主对他服气得很,可真的到了面前,却不大敢说话。
这会儿她看看墙上的书画,瞧瞧地上的石砖,偶尔问上两句“皇兄安好”,旁的就没什么了。
见太子对着字帖只看不练,赵令容也格外惊叹。
皇兄就是如此刻苦,手不释卷,观字形便能有所得,实乃吾辈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