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高一开学,学生们沉浸在新学期新开始的喜悦当中，新同学叽叽喳喳围着聊天，教室里很是热闹。
两个有说有笑的女孩走进教室里,一个拍着另一个肩膀，满脸兴奋地示意她看坐在讲台下第一排的男生。
他身上穿的是一样的校服，坐姿笔挺，翻阅课桌上的书本,神情专注得有点与世隔绝。
阳光从窗口漏进来,少年俊朗的面容上覆着一层暖光,鼻梁愈发笔挺,让人有一种忽然走进青春偶像剧里的错觉。
其中一个女生大着胆子，走过去在少年旁边位置坐下,少年抬头看了她一眼。
一开口,嗓音竟然比山涧清泉还要清朗动听:“这里有人了。”
女生脸微微一红，有些窘迫地说了句对不起,拉着小姐妹的手匆匆坐后面去了。
这样的场景后面又出现过几次,渐渐的，后来的女孩子们刚有坐过去的苗头,立马就被好心的同学拉开了。
教室里闹哄哄一片，周围不少人,有意无意往第一排那个少年身上瞟。开学第一天，班级里风云人物似乎已经有了预备人选。
上课铃响后,大概两三分钟过去，一道白色身影冲进教室，跑得太急气喘吁吁的。
等缓过来想找个位置坐下，视线在教室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第一排唯一一个空位——的旁边的少年身上。
明玥睁大眼睛,表情难以置信:“明礼，你怎么在这里！”
几十人的教室明显静了一下，明玥噔噔噔走过去，居高临下的:“你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啊？！”
贺明礼抬头，侧目，狭长的眼睛不带任何情绪，语气也淡:“上课了，坐下。”
明玥:“……”
不是，她以为上了高中就可以摆脱这个讨厌鬼了，可是现实怎么跟理想不一样？
这么大的学校，高一十几个班里，近千名学生，到底是什么样的诅咒，让她在这么大概率下，分到和讨厌鬼一个班级，还跟他做了同桌？
她突然感觉她美好的高中生活和美好的新人生变成了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
明玥同学心情非常不好，情绪非常低迷消极，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
——她觉得人生好绝望。
2、
高一开学军训两周，学生们每天顶着烈阳曝晒，一只只水灵小白菜，几天下来晒成蔫了的枯白菜，一个个苦叫连天。
教官让站了半个小时军姿，中间休息五分钟，男生们抓紧时间补充水分，女生们则争分夺秒抹防晒霜。
明玥拖着散架的身体躲到树荫底下，觉得脚后跟火辣辣的疼。
把鞋子一脱，果然那里被鞋子磨了一块指甲大小的伤口，看起来触目惊心的。
汗液流到破皮的地方，一阵灼烧的痛，她咬着牙，吸了吸鼻子，眼圈渐渐就红了。
视线里出现一双修长的腿，白色球鞋干干净净。
明玥抬起脑袋，看见是贺明礼时，小嘴撅得能挂上茶壶:“你过来干什么？”
贺明礼在她跟前蹲下，伸手握住明玥那只磨破皮的脚。
明玥吓了一跳，挣扎两下被贺明礼按住了。
他低下头打量她的伤口，从口袋里拿出一盒创可贴，撕开离型纸，手指捏住两端，轻轻地贴在脚后跟的伤处上。
明玥看怪物一样不可思议。
少年的手指微凉，时不时蹭到皮肤上，她有些不自然别开眼，圆润小巧的脚趾蜷了下，脚背上牵扯出清晰的趾骨弧度。
贺明礼才发现这家伙是没穿袜子的，脚指头上也被磨出红印。本来就细皮嫩肉的，轻轻一蹭就要破皮似得。
他好看的眉头皱了下，口吻略带责备:“为什么不穿袜子？”
明玥哼了一声:“关你屁事。”
贺明礼眼神有点冷:“你怎么跟我说话的？”
“你以为在学校我还会怕你吗？”明玥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你别想用爸妈来压我，我不会听你的。”
贺明礼敛眸，气势莫名给人压迫感:“那你可以试试，我没有办法管你。”
他这种语气她可太熟悉了。
开学前三天，初中班里几个同学组织去酒吧玩，男生女生都有。明玥本来瞒着爸妈说是去ktv，结果被贺明礼捅破了，说什么都不让她出门。
总之他就喜欢用哥哥的身份压着他，欺负她。
这两天的郁闷心情与高强度训练的不适加在一起，明玥心里绷紧的弦终于断了。
她咬着下唇，晶莹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几秒，然后吧嗒吧嗒往下掉，委屈到了极点:“你骂我。”
贺明礼:“……”
他抿紧嘴唇，神色有点慌，伸手擦拭小姑娘的泪水，语气不自觉柔和许多:“别哭了，我就说你两句，没有骂你。”
明玥难过地垂着脑袋，抽噎:“你骂我呜呜呜呜。”
盛夏树荫下，漂亮的少年少女吸引不少目光，尤其是明玥哭得那么伤心，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班主任挺着大腹便便走过去，两条毛毛虫眉头拧成一条，刚想开口问情况，明玥就指着贺明礼先发制人地哭诉。
“老师，他打我。”
贺明礼:“……”
3、
也不知道明玥那天的下马威，是不是真的起了作用，总之之后的几天里，贺明礼异常安分守己，不再对明玥指手画脚，和素不相识的新同学没什么两样。
被欺压这么久的劳动人民，终于在无良地主面前扳回一局，明玥每天做梦都是笑醒的。
在学校每回碰到贺明礼，都不忘冲他挑衅地笑，彰显自己胜利者的身份。
军训结束以后上了两周课，迎来新学期第一次月假。
明玥提前一天收到孟遇青女士的短信，夫妻俩在欧洲旅游还没回来，让她好好待在家里，要听哥哥的话。
明玥嘴上答应得乖巧，回家把书包一放，就要撒丫子出门，被贺明礼堵了个正着，老妈子似得问她:“你去哪？”
爸妈不在家，明玥压根不怕贺明礼，自顾自蹲下去换鞋:“我去哪里关你什么事。”
贺明礼长睫垂着，遮住眼底的情绪，不咸不淡:“爸妈说我让我看着你，作业没有写完你哪里都别想去。”
明玥翻了个白眼，推开他往外走，结果手腕被一股力拽住，贺明礼一脚把门给踹上，语气有点凶:“我说了作业没写完不准出门。”
明玥磨了磨牙，想把他手挣开:“你松开我，我跟我朋友约好了，你怎么那么烦啊！”
紧接着眼前光影一晃，贺明礼竟然把她整个给扛起来，大步往客厅里走。
她在他肩上扭得像条蚯蚓，对他又打又骂:“混蛋，你放开我，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出去，你放开我！！！”
贺明礼用力在她臀部上拍了一巴掌，没耐心地低吼一句:“闭嘴！”
明玥懵了，被贺明礼放在沙发上，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打我。”
贺明礼:“嗯，我打你。”
“你竟然打我。”明玥从小就是个祖宗，长这么大爸妈都没舍得碰她一下，刚才贺明礼居然打她屁股！
小祖宗往沙发上一摔，哭天抢地打滚，眼泪鼻涕一起流:“哇！！！！！”
贺明礼:“……”
他面无表情从她书包里拿出卷子，面无表情往茶几上一拍，面无表情回头望着明玥:“写完，再哭。”
这是什么混蛋！
她都这样了还让她写作业！
好过分！
明玥哭得更伤心了。
贺明礼深深吸了口气，舌尖抵了下腮帮，眉间有隐忍克制的火气，扣住小姑娘两只爪子拖到跟前，警告道，“你再哭就别怪我不客气。”
她鲜少看到他发脾气的样子，心里莫名有点害怕，一时也忘了哭了，倔强道，“我就不写，你能拿我怎么样？”
贺明礼眸光一沉，俯身凑近她，明玥瞳孔里的面容不断放大，在快要挨到她鼻尖时停下来。
客厅里安静极了，明玥像只弱小的鸡仔落在凶恶的雄鹰爪子里，插翅难逃。她很轻地咽了下口水，心脏加速跳动起来。
他盯着她的眼睛，威胁:“如果你再不乖一点，我就打你，反正爸妈不在家里，你哭坏嗓子也没有人会救你。”
明玥显然被吓住了，觉得他怎么那么坏，眼圈又红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负我。”
贺明礼:“你有本事再哭一下，看我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刚要掉下来的眼泪陡然一惊，猛地被明玥逼回了眼眶里。
4、
经过贺明礼一番调.教威胁，活祖宗终于消停一会儿。
不过，真的也就是一会儿而已。
她大概写了有两分钟作业，注意力就被笔头上的装饰品吸引，贺明给她换了只黑色考试笔，催促她写快点。
没多久她又坐不住，这里摸摸那里抠抠，连头发丝都可以玩得津津有味，一下子要上厕所，一下子要吃东西，一下要喝水，喝了水又要上厕所。
贺明礼闭了闭眼睛，握紧手指，嗓音很沉:“明玥，你就不能安分一点吗？”
明玥咬着笔，盘腿坐在茶几前，拖腔拉调的:“我不知道怎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