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话,咸笙的心里彻底的平静了下来。
他的眼神也非常平静,坦然。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如今已经到了拨乱反正的时候。趁着湛祯还留有一些温柔,等他死后,应该也不会说出自己的性别。
哥哥接到信退回去,一定会有所防备,而秦易知道自己死了,该也会与南梁联手。
至于湛祯……等他报了羞辱之仇,头脑冷静下来,也绝不会贸然发兵,毕竟有秦易在,大晋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何况,和亲契约还在。
两国都需要修生养息,一定会和平很长一段时间。
湛祯捏着腰间的长刀,浑身都在发抖。抛开家国恩怨,单纯拿两个人来说,咸笙为自己那样羞辱他感觉到了抱歉。
刀刃缓缓被拔·出来——
咸笙合上了眼睛。
他希望湛祯不要拿他的头去玩,因为他若真是神仙下凡,在天上看到这一幕可能会很难过。
“砰——”
一声巨响。
湛祯推回刀刃,一拳狠狠砸向了桌子,他没有用内力,梨花木的桌子直接被砸裂,胸口起伏,呼吸像狂怒的野兽,他垂着头,双手撑在桌子上,龟裂的桌面落下一滴水渍。
屋内寂静,那喘息就显得尤为粗重。
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来,咸笙缓缓张开眼睛,望着湛祯的背影,道:“湛祯……杀了我吧。”
“你说……”湛祯说:“孤在你眼里,是不是像极了摇尾讨食的狗?”
咸笙垂下睫毛,好一会儿,才道:“我是逼不得已……”
“你逼不得已……”湛祯背对着他,笑的古怪:“因为逼不得已,你戴上足以以假乱真的东西,让孤像条狗一样伏在你胸前去啃,你心里是不是在狂笑,堂堂大晋未来储君,被你捏在手心里,你是不是在想,湛祯居然也有这样滑稽的一面……咸笙,你让孤情何以堪,你让孤怎么面对你?!”
他语气激动,嗓音都抖了起来。
咸笙轻声解释:“我没那样想过。”
“可你那样做了。”湛祯平复自己崩裂的情绪,他转过来看着咸笙,道:“你还给孤下药,让孤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同一个男子行房……这等奇耻大辱,你觉得,孤只是杀你,能解恨吗?”
咸笙脸色发白,他捏紧手指,从湛祯的话里,他感受到了反感与羞辱,可能还有恶心。咸笙如死灰的心头忽然升起一簇火焰,他有心找死,便是不愿见到他说这种话,可湛祯偏偏要讲给他听。
他静静望着湛祯,道:“城楼那天,第一次见面,我是男装。”
“你的侍女喊你公主……”
“你有眼无珠罢了。”咸笙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不顾他难看的脸色:“和亲契约未曾达成那日,我给你写信,让你选择南梁其他公主,你回我说,只要我一个。”
湛祯怒道:“孤本身看中的就是你!”
“既然是我,你委屈什么?”咸笙道:“你那日看到的是我,跟你写信的是我,来联姻的是我,与你成亲同床共枕的是我,那日洞房的还是我……咳。”他说的太快,有些喘不过气,咳嗽两声,缓了缓,继续道:“现在坐在这里的,也是我,从头到尾都是我,你得偿所愿,有什么好生气的?”
湛祯未曾想到他忽然如此硬气,他愣了一下:“你……你不是公主,你欺骗孤……”
咸笙忽然笑了,他笑起来非常好看,柔和的面孔却陡然锋利起来:“我是大梁魏皇后嫡出,梁帝御封长公主,全天下都知道我是咸笙,是长公主,无人拿任何阿猫阿狗来搪塞你,我大梁对你仁至义尽,何谈欺骗?”
湛祯张了张嘴:“可,公主应该是女的,你……”
“和亲契约上可曾写你要的是女公主?”
“……公主当然是女子!”湛祯一脸匪夷所思的望着他:“谁家公主能是男子?”
“我便是男公主。”咸笙道:“信里我曾提过,若我不是普通公主,你可还要,你回我说,就喜欢我的特殊。”
“……”湛祯哑巴了。
咸笙说了一通话,已经累了,他缓缓靠在床头,低低咳嗽,眼睛却凉凉看向湛祯:“你不信,去翻箱子,你自己的笔迹,若认不出或不敢认……我才会狂笑你的滑稽。”
他一脸凉薄,眸子里带着嘲弄,湛祯脸色青白不定,抬步按他的指示找出箱子,发觉上着锁,便冷着脸端到他面前:“打开。”
“……我累了。”咸笙虚弱道:“你那么有力气,就把它砸开吧。”
湛祯额头的青筋又要跳起来了,他咬牙道:“钥匙呢?”
“找不到了,怎么办呢……”
“你不要挑衅孤的底线。”
咸笙垂下睫毛,低语道:“挑衅了,又如何?”
湛祯攥着手,重重砸烂了箱子,咸笙看到他手背的鲜血,又安静的收回视线。
湛祯眷恋他,舍不得伤他,他便也有些眷恋湛祯。但既然湛祯恶心他,那么,他也不想继续自取其辱……很生气,所以,他也要欺负湛祯。
之前他与湛祯通过很多信,箱子被砸开之后,信乱七八糟的掉了出来,湛祯随手拿出一个拆开,一眼便看到自己给咸笙写的情诗,什么一见钟情,茶饭不思……他直接塞了回去,又去拆下一封,居然还是有情话。
咸笙看着他的表情,懒洋洋道:“你要找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