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行宫侧殿,有太医跪在榻边:“回陛下,太子殿下此行本就疲累,今次这肩头一脚,实际无碍,不过定是还要好生休息才是。”
“那怎么不醒!”
“陛下息怒,殿下摔下之时,创了头部,想来是昏睡过去,并无大碍。”太医躬身,“陛下,微臣这就去抓药。”
“去!”
仰桓确然有些昏沉,只这般躺着,却也不是不知。身侧忙碌一阵,便重新静下,只身边守着人,他并未睁眼。
脑海里蒋岑的声音复又响起。
“殿下不用这么快就答应,只需去一趟行宫便是,若是我疑心,你就当我放了个屁,若是当真,殿下再决定不迟。”
“荒唐?殿下打小就守正端孝,就因为如此,这一次荒唐才稀奇有用!殿下看我,我这种人,突然正经起来,才最是真切!所以殿下你这次必须信我!”
“此举一来叫众人瞧见你在陛下心中地位,二来殿下退步,才是诛心利器,待朝臣依言顺势,再行证据,方能转败为胜!”
生为皇室,他无路可退。
第二日是开年的头一天,箭哨嘹亮,下一刻,便是一声起驾。
秦青回程仍是与宁大小姐一起,只这一次,宁清言瞧着她的目光多少带了些莫名的关切,便就是茶水都是先紧着她递上。
“姐姐这是?”
宁清言拉了她手:“你看这个年过得——我本就是跟着爹爹,倒是没什么。妹妹你应是头一回不与秦司监一起罢,偏巧逢着这般……”
秦青这才明白她是何意,淡淡摇头笑了:“谢过姐姐关切,我无事。就是往年,爹爹也是进宫伴着太子殿下的,习惯了。”
“唉……”宁清言却是率先叹了气去,“妹妹不说,我也知晓。那司天监出的兆言,万没有胡邹的道理。事关大兴,我们自不可多言,可那晋城时疫不假。妹妹若是担心,可以与姐姐说说,万莫要憋在心里。”
手被她拉着,秦青无言,轻声应是。
其实,眼下这些朝堂之事,实在不是她能够追问的东西。
若非是事出有因,他们这些人,哪里能够见得这些。出了行宫再论,怕是只会害人害己。
说白了,以他们这些人现在的年岁,实在还算乳臭未干,后边究竟会如何处置,他们也不过得一个结果罢了,与京城百姓应无二致。
圣驾回京,接应的自是留京臣子,为首正是三殿下,三殿下身边立着的,便就是太师大人陈学勤。
离得远,秦青等人亦未被允许下车,前边三殿下领了众臣开道,迎了圣乘入城,正逢初一,虽有禁卫先行清理,却仍是挡不住这城中迎节氛围。
家家户户的门窗皆是贴了祥瑞红联,街上还有爆竹残骸,车轮滚过的时候,并不十分平稳。
有宫人拦了后头车马,一一叮嘱了,众人便各自驱车归府,并未与往年一般入宫拜别。
确然是大事了,连基本的章程,也没有走完。
“姐姐将我放下便可,此处离秦府不远。”
“妹妹可是玩笑?既是不远,送过去便是。”
秦青却是摇了头:“前边的蜜饯铺子,每逢年节才会做糖渣葫芦,爹爹每年从宫里回来都会与我带得,今次便由我来带给他吧。”
这话听起来,倒叫人感慨,宁清言便不好再劝,点了头:“那好,回头我让小厮将你的东西送回秦府。”
“谢过姐姐。”
一直等那马车行过,秦青才转身往另一处巷口走去,芦苇跟了上去:“小姐,老爷也回京了?”
“应是还有几日。”
“那这糖渣葫芦买回去怕是不新鲜,黏了就不好吃了。”
“说得也是,”秦青虽是嘴上应着,步子却是没有停,“那就再买些别的来。”
说到做到,秦青当真很有兴致地挑挑拣拣起来。今日本是因为圣驾回京,街上无甚行人,这圣驾刚刚进宫就能出来逛铺子的,定是从那冬猎车队里下来的。
店家是个人精,碰见这么一个小姐,不用猜也晓得非富即贵。
“小姐都喜欢什么口味啊?小的这儿啥都有。”一行说着,一行指点过去,“呐,这是今日新出的糖渣葫芦,选的是最好的山楂,裹得是最甜的糖衣,撒的是最新的干果,小姐不信可以先尝尝。”
店家殷勤,已经戳了一颗过来。
“这么玄乎,爷尝尝!”
秦青收了手,便就瞧见那人捏了店家手里的那颗,煞有介事地啧吧了一下嘴:“哎呀,涩了些。”
“这位公子——”店家本已经要不悦的脸忽而转晴,“呀!原来是蒋家少爷,少爷见多识广,瞧不上眼啊,也是应当的。”
“嗯,”蒋岑点点头,又伸手指了指,“那个是什么?一并拿来瞧瞧。”
“啊,这是千层酥饼,本来啊,当属点心铺子的,不过这酥饼不同,内里是裹了果脯果酱的,今日晨起店里刚做的,正是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