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里的奔驰,从来都是意有所指,有马蹄声自远而近,蒋岑勒马回头,直直拦在了路中。
“吁——”青鬃马转了好几圈下去,才堪堪停下,顾允顺厉声:“蒋公子拦在此处,不怕陛下怪罪?”
“顾大人行色匆匆,看来已经调查出来了?”蒋岑骑在马上,他的马乃是极品的黑鬃,比之顾允顺足足又要高上半头,此番倒似是俯视一般,“就是不知道陛下听了,可会开怀。”
“蒋大人所言,实在荒谬。命案在前,何来开怀,不觉自己妄议了?”
“今日太子妃落水,发现那水中浮尸,司刑监离得近,确然可接管此事。只是这乞巧节当日从来都是女官特别休沐之时,不知道顾大人身边那女官,怎生这般辛苦。”蒋岑似是话家常一般,“还是说这女官顾大人欢喜,去哪里都贴身跟着呢?”
“你莫要信口雌黄!”顾允顺伸了马鞭一指,“你便就是为了与本官说这般混帐话来?!”
“瞧瞧,激动什么,怎么连本官都搬出来了,不合适。”蒋岑摆摆手,“都说了同朝为官,莫要互相为难了,我如今是来救你一命,你倒是不领情了。”
“笑话!”
“既然不是顾大人外头的相好,那怕是今日本该当值的?”蒋岑故作沉吟,“哎呀,那就不好说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会叫司刑监这般常年无休的地方,出得这么个愿意舍弃休沐的女官?”
不待顾允顺否认,蒋岑便就一拍大腿:“哦!对对对!确实是天大的事情,不然也不当叫顾大人早早就备了干衣从旁候着呢!”
说罢一夹马肚,黑鬃马一步两步往顾允顺身边绕去,蒋岑:“顾大人,那干衣,怕不是为秦小姐准备的,而是为了太子妃娘娘吧?”
“荒唐!”顾允顺一挥鞭子,“让开。”
“让开?前时我叫顾大人让开的时候,顾大人怎么回复我的?”蒋岑轻易躲过那一鞭子,继续道,“哦对,戕害太子妃娘娘,是什么轻易可以放过的事情?”
“蒋大人在我这里拖延时间,那牢中多受苦的可是秦小姐。”
闻言蒋岑后槽牙一咬,却是又展颜回视:“不慌,总比顾大人这般没头没脑地进了宫说出一堆惊世骇俗的话,惹得陛下龙颜大怒的好。”
“我再说一次,让开!”说罢,也是伸脚一打,绕过了面前人。
“真是敬忠职守!”错身之际,蒋岑冷道,“顾大人着急复命,怎生不想想,这浮尸为何恰巧能在太子妃娘娘落水之地发现,又恰好能叫顾大人这般短的时间内就能查出个脉络来。”
“顾大人,醉翁之意不在酒。”蒋岑哈哈一笑,“你也知道这浮尸不简单吧?届时彻查下去,后果不论,可一旦这事情查完了,陛下当真不会细想么?哪里有那么多巧合?”
顾允顺张了张嘴,蒋岑却没允他多言:“顾大人,三殿下已经回了晋西,那后宫之中再有野心之兆,你以为还能凭着荣宠肆无忌惮么?上次离星之事虽去,陛下却是招了梁南细说才放人归隐,可见多年前的那道卦辞,陛下是信了的。怕只怕是顾大人此番还没有瞧清楚,这天下之主是谁呢。”
“陛下或许不会发落其他人,但是你,”蒋岑不屑,“自己的坐骑舍不得,他人的狗,还打不得?”
顾允顺背后惊起一身冷汗,只是半刻,便就狠狠攥了缰绳回身:“你还知道多少?”
“不多了。”蒋岑没再看他,“在下说了,好意提醒。”
秦青抱膝坐在草榻上,头发未干,只是不好拆发晾晒,只得这般坠了一头的厚重,脖颈都有了些凉意。
好在有了这身干衣,不至于太过狼狈。思索间,手指划过身上的衣料。
这是提前准备好的衣裳,也就
是说,有人是算准了会有女子需要用上这衣裳的,这个女子身形应是比她娇小些,准备的人却是舍不得她将就,备的是上好的衣料。
脑中因为溺水,现下还有些昏沉,秦青直到摸上那衣角刺绣的祥瑞云图,才陡然想起这衣裳,她曾见过!
一起在书院读书的时候,陈怡榕便就穿过这一件,以免错断,她又仔细翻看了一番,终于确定下来。
陈家。
今晚她只想着防范东宫,便是蒋岑也是早早候在了城关街上,不想,竟是半路里来了这一出。
太子显然是起了疑心,只是所为何事,她姑且不知。因此今夜若是没有落水,她也会受制于东宫,至于过程,现下她还推演不出。
不过能穿着这身衣裳,可见事情没有往太子的方向发展。陈家想做什么——不,是皇后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