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每天都很忙,有时甚至夜半三更还未歇息。
闻鱼心中撇嘴,难不成顺天府的差事都压到他一个人肩上了?
头发太长,一时半会儿是干不了的。闻鱼索性带着面具到了旁边的茶室,借着火炉的温度边晾头发边饮茶看书。
门帘被撩起,闻鱼低声吩咐:“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来人未动,闻鱼不由得抬眼,直直撞进游烬的视线里。
“大人怎么来了?”
游烬同她一样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闲庭信步地进来:“口渴。”
真是信了他一本正经地胡诌!
口渴?难道府上伺候的人都睡昏迷了?还需要主子亲自来茶房沏茶倒水?
闻鱼扒了下头发,挡住半张侧脸:“那大人随意。”
目光落在膝头的典籍上,耳朵也将房间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和斟茶的声音听了个全乎。
半晌后,一盏暖红澄澈的茶水落入眼帘,游烬低淳的声音传来:“上好的祁红,暖暖肠胃。”
闻鱼伸手接过:“多谢大人。”
“在看什么?”
“……医书。”
“以前从不知你还会医术。”
闻鱼抓着发尾在指尖绕了绕,撩起浓黑的睫毛看向他:“我五岁开始学医,除了嫁人的三载,练针识药,从未间断。”
男子沏茶的动作顿了下。
难怪以前就能在她身上嗅到若有似无的草药香。
但闻家素来宠爱长女,顾老夫人对她也是关怀备至,为何她会自小就修习医术?这可是门苦差事。
见他终于不再没话找话,闻鱼又把目光落在书页上。
火炉里哔啵作响,游烬坐在不远处安静地沏茶,甚至还抓了把不知谁放在旁边的芸豆在炉子边沿烘烤,时不时抬眼看向不远处专注的女子。半干的墨色发丝柔光顺亮,洋洋散散铺满了肩膀,脸颊曲线柔美,耳垂小巧精致,他经从中品味出几分静谧的美感来。
等福叔找来的时候,两人的头发早已干透。只是一个沏茶烤豆,乐在其中;一个沉浸典籍,忘了时辰,两人都忘了最初的来意。
福叔看着游烬望过来时看似温和,实则冷芒凛冽的眸子,嘴巴张开后,愣是一个音也没发出来。
但闻鱼从书中抬头,看着他,眼神里又片刻的迷惘:“什么时辰了?”
福叔恭敬地放下手:“回公子,已经戌时三刻了。”
这么晚了?
她回头看了眼依旧坐在小凳上的游烬,起身:“游大人慢饮,在下先回房歇息了!”
游烬:“……好。”
福叔搓搓手,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哪里做错了:“公子,您是打算回书房继续办公,还是也回去歇着?”
游烬看着他,掌心虚握,悬在他的面前。福叔不明所以,恭敬地捧着掌心落在他手下面。
一把芸豆从他掌心滑落,游烬不急不缓道:“福叔,多吃点。”
不长心也长点眼色,守在暗处的怀仓心中补充。
翌日,闻鱼照例起床收拾后直奔雅宁阁,只是路过七支轩门口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
她拦住端着托盘的小厮:“有人病了?”
小厮看见她,恭敬地弯腰:“小的见过公子!是大人昨晚着了凉,今早头疼得都下不来床。丁管家已经替大人去府衙送帖子告假了!这是命厨房好煎好的药。”
闻鱼挑眉,看着他手中的汤药不予置否:“即使如此,你快些过去伺候吧。”
说完,闻鱼直接抬步继续朝外走,小厮站在她身后,欲言又止。
等走远了,闻鱼才冷哼一声。
游府对下人的管教向来严苛,尤其是外院的人,没有大人的允许,他的状况不可能告知外人,就连后宅都未必知晓。
她可不信那小厮有这么大胆子,敢违逆府里的规矩把他生病的事擅自告诉自己,那就只可能是被人授意如此。
苦肉计?演不腻么?
小厮苦着脸看向怀仓。
怀仓:“……”夫人这是铁了心不管主子啊!
书房里,游烬脸色苍白地躺在小塌上,听见脚步声,微微睁开眼睛:“药放下,你们下去吧!”
怀仓倚靠在桌案上,道:“夫人已经知道您生病了!门口问过一句就去雅宁阁那边。”
游烬眼底的那点虚弱陡然间消失殆尽,锐利冷冽地视线落在怀仓身上。
怀仓立刻站直了身子:“!”
片刻后,游烬掀开身上的薄毯,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回到桌案前,沉声问:“乔装鱼公子的人,事情安排的如何了?”
“已经分批派出去了,短时间内七殿下应是查不到夫人的踪迹,只是皇上那里若是得了风声,你未必能推辞。”
游烬曲着一条腿,略有些苍白的唇角挂着浅淡的笑意:“那就要看他这风声是怎么得的了,备马,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