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击不成,方星剑并未给对方喘气的机会,敏捷的提剑而上。
长剑何其锋利,眨眼间刺破衣袖,没入半寸手臂。
赤玉瞥过不远处的忘归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呵笑一声,另一只手竟然直接握着长剑,任由剑尖停留在体内,不管不顾的冲上前去。
指尖沾了血,兀的在他眼下划过一道痕迹。
方星剑迅速退开两步,离开赤玉的攻击范围,收起长剑格挡在身前。
赤玉的鲜血在他脸颊上坠下,滴落在地,滋滋作响,腥气满溢鼻腔。
方星剑眼前场景渐渐重影模糊,他狠狠地甩了甩头,却发现血腥气越发的浓重,眨眼间就陷入一片黑暗。
混乱的记忆又变成浆糊,那血腥味像是一道线,串起零星的场景,把故事重现眼前。
霎时间,他只觉像是躺在冰水之中,耳边滑过各种声音,却终究听不明晰。
方星剑动作迟缓,伸出手掐住两边太阳穴,用力摇头,却发觉天旋地转,分辨不清方向。
唯一深刻的记忆,还是刺穿皮肉的滞钝感。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放下防御的姿态,试探着唤了一声:
“......赤玉?”
他被人篡改了记忆,还差点杀了赤玉?
握剑的手也开始颤抖起来,视线一片昏暗,双手在空中胡乱摩挲,想要上前去找他。
然而他神情昏沉,连面前的椅子都避不开,狼狈的被绊倒在地。
赤玉看得倒吸凉气,几乎是飞扑过去将他扶起。生怕魔气的血会让他不适,只能单手将他捞进怀里,心疼的擦净他脸上的血迹。
方星剑摩挲检查着他身上的伤口,试图站起身来。
一阵破空声响起,他忽的浑身一僵,片刻后软软倒进赤玉的怀里。
击中他后颈的暗器清脆的落在地上,那竟然是一只还未用过的毛笔,在地上滚动几圈,最后稳稳停在忘归溪的鞋尖前。
他躬下身,满背如瀑银发随之坠落,映着凉凉月色,更衬他宛如神妃仙子,仿佛即刻就要回广寒宫去。
赤玉却恨得想要把忘归溪剥皮拆骨,阴鸷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
忘归溪捡起点穴的毛笔,漠然的盯着赤玉,像是看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半晌无话。
直到把眼神重新落到方星剑身上,才好像找回两分生气,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嗤笑一声。
回过神,捏着毛笔的指节兀的发紧,语气轻飘飘的,吐出的话像是钉子:
“真是好笑,竟然是你来问我想干什么?”
“我只想救他。”
赤玉心里岂止窝火,简直想放把火活活烧死他。
然而这王八恨他入骨,打起来就是生死之战,只怕会伤到怀里的人。
他沉声威胁道:
“我不管你到底想做什么,这世的他不知道你我的存在,滚远些,我还能留你一条命。”
忘归溪玩世不恭的挑了挑眉,撩起身后银发,轻柔的抽出发带束起。
他没有反驳,只是慢慢踱步走到书桌前,扫过一片泛黄的书页,伸出带着厚茧的指尖,按在上面。
再抬眸时,发现那双金瞳仍旧死死钉在他身上。
忘归溪声音不大,却如擂鼓声击到两人的心中:
“他不知道你我的存在,也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所以你就以为——”
“什么事都能重新开始吗?”
回忆是一把双刃剑,忘归溪用力的握在手心,割得自己见骨见肉,也要捅到赤玉的心里,让他痛,让他记起那段灰暗的记忆。
本来气势汹汹的赤玉,瞬间怔在原地,竖成一线的凌冽金瞳微微颤抖,肌肉忽的收紧,四肢百骸的血都凉透。
只有抱着方星剑的怀里还是暖和的。
忘归溪很满意他的表现,尽管那段回忆让他也痛苦万分,却仍旧指尖隔空点着他的眉间,嘲讽着:
“当初他有多爱你,有多在乎你——”
“最后却是因你而死。”
“你就是个祸害啊,怎么死的不是你啊?”
“赤玉?还是该叫你这辈子的名字,温紫宜?”
句句话都是淬毒的针尖,刺进赤玉的眼睛、心脏、指尖,每一处不疼。
忘归溪垂下手,轻柔的抚开桌面上的所有纸张,露出桌上刻得深深的几个字。
方星剑。
他爱戴的师长、崇敬的神。
即使从来没能真正成为他的弟子,可他仍旧是慈爱的师长,为他取名,带他融入世间,学会修炼。
忘归溪是天生灵龟,一眼可以看见命途吉凶,方星剑本是太阳星君的命格,却被人中途破开,塞进一条穷凶极恶的蛇。
从前方星剑便是因他而亡,却没想到这辈子仍旧逃不开这条长虫的纠缠!
回过神,他只是深叹了口气,眼神沉静如深不可见的潭。
长发被夜风吹得凌乱,周身灵气暴涨,他的修为并不在赤玉之下,同样是顾及方星剑的存在,才不愿动手杀人。
“行了,把他放下,只有我才能救他的命格,你应该知道的。”
赤玉终于动了,他垂下眸子,金瞳颤颤看向怀中人,小心翼翼的伸出指尖,轻轻摸上方星剑的颈侧。
还好还好,还在跳动,他只是睡着了。
他声音很低,一字一顿:“我不可能把他交给任何人,我已经是三界中最强的存在,除了我,再没有人能保护他了。”
忘归溪冷笑一声,恨得眼睛都要滴血:“他次次受害,都是因为你,你哪里有脸说这样的话!”
赤玉只是脸色微白,紧紧抱着方星剑,一句话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