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公子轻笑一声:“女子温柔娴雅才是最佳,你们几人叽叽喳喳,远远地就能听到在说什么哪个公子生的如何,哪位大人面庞黢黑,都不害臊的?”
黄公子历来爱镇定地听旁人说小话,耳力极好,因此把那几位妇人的话隐约听到了些。
孙夫人等人都是一惊,他们说话声音虽然不低,但方才那黄公子离得那般远,也能听到?
“你这人......怎生如此无理!放肆!”孙夫人怒斥。
作为孙大人的妻子,孙夫人出门在外不知道被多少人尊敬,此时被一个毫无背景的年轻人这样当众不留情面的批判,孙夫人自然容忍不了。这是在国公府,否则她当时就要着人责罚他,让他知道尊卑有别,不可造次!
尤其这年轻人眼中桀骜不驯得东西让她非常难受,因此暗暗给了自己丫鬟一个眼神。
说完她转身朝里走,其它夫人也跟上去,胡莺莺看看刘二成,再看看他旁边的黄公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男客与女眷要一同进去吃饭,刘二成低声道:“莺莺,进去吧,国公府的厨子手艺极好。”
丝竹管弦之声萦绕耳旁,胡莺莺点头才想进去,就见原本立于孙夫人旁边的贴身丫鬟此时正端了一碗茶从黄公子旁边走过。
那丫鬟看着眼神不对,胡莺莺下意思走过去喊道:“当心!”
黄公子正低头于身旁人说话,就见那丫鬟脚下一滑,一碗茶要尽数泼到黄公子身上。
孙夫人远远地侧头一看,唇角微微一勾。
这年轻男人她从未见过,想必不是什么大人物,竟敢当众让她下不来台,她相公可是孙大人,岂能咽了这口气?
一碗茶足以让这年轻男人丢脸了。
可谁知道,胡莺莺横插一脚,那碗茶水连带着茶叶都泼到了胡莺莺的鞋面上。
这也罢了,孙夫人正懊恼,四面八方忽然一群侍卫跳出来,拔出腰中的佩刀,喊着:“护驾!护驾!”
孙夫人的贴身丫鬟春雨也被立即绑了起来,一时间廊下大乱,国公爷都出来了,连带着孙大人等人,见到那黄公子都是脸色巨变。
“皇上!您,您怎的来了?”一群人齐齐跪下,国公爷赶紧问道。
孙夫人差点没站稳,瞪了眼看着这一切,还是旁边其它人硬扯了一把她衣裳才拉得她下跪了。
皇上见身份暴露也不再掩盖,一脸威严肃杀,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孙大人:“国公爷生辰,朕也来喝一杯酒。”
他话锋一转:“只是没想到,朝廷命官的家眷,会如此睚眦必报,指使自己的丫鬟对朕下手。”
孙夫人听到这话,浑身一软,面色如纸,再也支撑不住,啊的一声就摔倒了。
孙大人也看清楚了皇上是在说谁,后背一凉,暗暗叫苦。
孙夫人被人勉强扶起来,皇上内心冷笑,转而看向刘二成与胡莺莺:“刘爱卿在朝堂之为朕解忧,如今你夫人也是这般忠心护主,朕想了想,便赐其三品诰命夫人吧!另外也会有其他赏赐送到你府上。”
胡莺莺原本有些懊恼,自己脚上穿的可是新鞋子,但忽然听到皇上竟然提到自己了,也是一怔。
她尚未反应过来,刘二成已经拉上她谢恩了。
万万没想到今儿出来赴个宴竟然得了个诰命夫人的称号。
胡莺莺没多大感觉,只是回去的马车上同刘二成低声说道:“皇上长得蛮好看!”
刘二成看她一眼,提醒:“莫要议论天子长相。”
胡莺莺赶紧闭嘴,想到如今社会风气,也有点害怕:“隔墙有耳,我明白!”
刘二成轻笑一声,搂着她,因为是在马车里也不怕人瞧见,便亲了她一口。
“你当真觉得好看?”
胡莺莺无意的一句话倒是叫刘二成想了许多,她姿色胜人,若是去参加选秀,必然也能成为宠妃,还好,是他先遇上胡莺莺的。
胡莺莺认真想了想:“单论样貌的确是好看,只是,跟你比差远了,我呀,只喜欢你这样的!”
这话叫刘二成十分受用,虽然也知道她大约也是为了让他高兴才说这话,但仍旧很舒服。
宫里很快有人出了送了皇上的赏赐,林林总总都是些稀罕贵重的东西,简直亮瞎人的很眼。
刘府喜庆得很,夏氏嘴巴都合不上了,一直在双手合十感激上天待自家这般好。
可胡莺莺知道,她能得这等赏赐那是因为刘二成在皇上跟前十分尽心,这不过是皇上看重刘二成的锦上添花。
她不能骄纵,更得做好表率。
反观孙府那边,孙大人训斥了自己夫人一通,不外乎怪她盛气凌人,小气自私如今惹了皇上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孙夫人也后怕,还好孙大人细想一番,自家根基尚算稳固,皇上应当也寻不到什么错处,便也不再忧心。
孙夫人稍稍安心,但一想到自己拼了这么多年也未曾得个诰命如今胡莺莺却轻而易举地得了,甚至可以说是自己的拙计促她得了这个诰命,心里头便不舒服。
她细想了一番,决意还是要与刘府多走动。
第二日孙夫人便到了礼到了刘府,胡莺莺得知她来也不诧异,便收拾一番出来见客。
孙夫人便如从前那般握住她手,热络地说道:“妹妹.....”
胡莺莺抽回手:“孙夫人有事便说吧。”
孙夫人心里一凉,但想到胡莺莺不过是得了个诰命罢了,孙府依旧远在刘府之上,便笑道:“妹妹怎的见外了?”
胡莺莺轻笑:“孙夫人也算饱读诗书,出自名门,难道不知道上下尊卑有别?”
她如今是三品诰命夫人,孙夫人并无此头衔,见了是要下跪行礼的。
原本孙夫人是想热络一番,却被胡莺莺这般直言羞辱,脸色涨得通红,辩道:“宜安与茂儿......”
当初也算是定下来那件事了,孙夫人是觉得既然大家都定了,那就不必客气,若是胡莺莺反悔那就是胡莺莺不识抬举。何况原本就是胡莺莺在高攀她呢。
胡莺莺觉得头疼,轻咳一声:“听闻孙公子与国公府的小姐都要定下来了,孙夫人,你这般行事实在有碍观瞻,虽说我如今是三品诰命,但也没有勉强你同我行礼的道理,你请回吧。”
孙夫人咬牙,她真是自讨没趣!
但思及名声,还是给胡莺莺匆匆行了个礼赶紧走了。
孙夫人原本对胡莺莺有诸多不满,想着等哪一日必定捞回来,不久却又传出来个消息。
刘二成由原本的三品六部侍郎升任为二品的中书侍郎,手中所握实权又多了许多,皇上待他更是十分信任。
与此同时发生的便是孙大人与江南盐商勾结一事被查出来,皇上震怒,降了他的官职,罚了足足一年的俸禄。
皇上原本就对孙大人有意见了,之所以迟迟没有对他如何那是因为没有拿到证据,一旦有了证据便立即动手了。孙大人一直以为皇上器重自己,未料想变化这般快。
孙府上下瞬间蔫了,再也不敢到处耀武扬威,至于孙茂的亲事,自然也没那么多人上赶着了。
一晃第二年春了,刘府种了许多杨柳,柳枝依依,嫩绿色看到人心情极好。
胡莺莺着人给糕糕裁了新衣,一边感叹她长得是真快。
糕糕换上新衣转了一圈,笑道:“娘给我选的布料当真好看。”
她心里念着肖正言,初春元宵灯会与肖正言见了一面,两人都是心生欢喜,约好了几日后赏樱时再见。
豆哥儿也爱去玩,到了那一日,胡莺莺便带了豆哥儿与糕糕一道去赏樱,西郊河堤上遍布了樱花,花瓣被风一吹飘得纷纷扬扬,如梦如幻。
糕糕远远看着人来人往说道:“娘,我与赵家小姐约了一起赏樱,可以过去吗?”
胡莺莺是不大约束糕糕得,只要能够保证安全,她愿意做什么也不打紧,总之,糕糕是个懂事的孩子。
糕糕提了一只食盒带了丫鬟往西南走去,没一会便遇到了肖正言,两人都是微微一笑。
贴身丫鬟与糕糕相处这几年也都宛如姐妹一般,赶紧在一旁放哨,糕糕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正言哥哥,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点心,你带回去尝尝。”
肖正言看着糕糕身上的新衣裳,笑道:“你又做了新裙子?这一身好看。”
糕糕羞涩一笑,别过脑袋看向其他地方:“你惯会笑话我。”
“我没笑你,说的是实话。”他伸手碰了下脑袋。
糕糕立即抬头看他:“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看你头发乱了。”
糕糕低低一笑,肖正言看着她温软的笑意,简直比枝上的樱花更显的动人,他握拳挡住唇咳了下说道:“孙家如今情势不好,但我与孙茂公子也相伴好几年了,今年会一起参加童试,糕糕,你觉得我考得上吗?”
听到肖正言这样问,糕糕赶紧说道:“正言哥哥,你一定可以!”
肖正言笑:“那你觉得孙公子呢?”
糕糕很自然地说道:“旁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肯定考得上。”
他俩也不敢说太久的话,匆匆分开,糕糕的贴身丫鬟忽然问:“小姐您头上怎么多了根簪子?”
糕糕摸下来一看,不仅欣喜起来,这一定是肖正言给她的。
赏樱回去,丫鬟肯定来报,说是萧秋水在家里等候多时了。
胡莺莺与萧秋水也很久未见了,但却听了不少有关萧秋水的事情。
比如她相公又得两房美妾,比如她相公先前的妾室生了个儿子很是受宠,旁人都在替萧秋水感慨,胡莺莺听了也的确觉得有些替她不值得。
萧秋水这半年来去了江南,游历一番,又写了不少的诗,此番回京,得了皇上不少赞美,令人将萧秋水的新诗印成书,这是莫大的荣耀了。
按理说萧秋水这样的女子,搁谁那都会无比珍惜,只可叹她夫君偏生不喜欢她这一类型。
萧秋水坐在厅中,穿着一身浅青色得罗裙,美貌依旧,只是看上去又轻减许多。
她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冲胡莺莺轻笑:“你回来了?听你家的下人说你去赏樱。”
胡莺莺点头,也坐下来:“你也真是厉害,独个儿去一趟江南,辛苦吗?回来之后适应吗?”
她其实很担心萧秋水回到家被人苛待,可萧秋水却只是轻轻一笑。
“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萧秋水两手一拍,她的人从外头进来,抬了几只大盒子。
“这里头是苏州的锦缎,杭州的藕粉,酱鸭,以及龙井,还有些其他琐碎的东西,你一大家子过活兴许用得到。”
这都是江南一带的特产,胡莺莺看花了眼:“你真是浪费!把江南都搬我家来了!这得花多少银子啊?搬运起来又麻烦。”
但那些东西当真是好的,就说那布料子,竟然不比宫里赏下来的差,甚至更胜一筹。
见胡莺莺喜欢,萧秋水便道:“没什么,都是小事。”
恰好豆哥儿进来了,见到了萧秋水就很高兴,因为萧秋水会给他糖吃,而他娘胡莺莺是限制他吃糖的。
“秋水姨妈,可有糖吃?豆哥儿要吃糖!”
豆哥儿抱着萧秋水不松,萧秋水伸手去摸他,胡莺莺便眼尖地瞧见她白嫩的胳膊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这是怎么了?”胡莺莺赶紧就问。
萧秋水面色瞬间低落很多:“没怎么,就是意外。”
“意外?那为何没有处理?你不怕留疤吗?”
胡莺莺真是痛恨萧秋水这态度,明明长得美艳不可方物却偏偏根本不知道珍惜!
她叫了乳母把豆哥儿带走,令丫鬟拿了纱布和药膏过来,仔细地给萧秋水上药。
刘二成原本今日回来的早,听闻胡莺莺在待客,便来看了一眼,瞧见胡莺莺正给萧秋水上药。
他没走进去想着给他们留个空间,却下意识再看过去一眼,就发现萧秋水看胡莺莺的眼神让她有些不舒服。
但刘二成没多想,还是先去书房了。
萧秋水自打回了京城便时常与胡莺莺走动,两人关系日渐亲密,林氏与崔氏倒是都有些艳羡。
林氏有孩子,又要操持一个家庭,时间不多,崔氏要做生意,日常忙碌的厉害,也只是偶尔与胡莺莺碰头了才会说说话。
萧秋水喜欢与胡莺莺来往,喜欢糕糕与豆哥儿!却极少提及刘二成。
偶尔糕糕提到“我爹如何如何”,萧秋水还会转移话题,胡莺莺倒是也没在意,她知道萧秋水原本就不是很喜欢男人。
四月下旬,萧秋水进宫帮助皇上整理书籍,便好一阵子没去刘府。
恰好宫里的德妃近来头发掉得又很是厉害,便派人传了消息要胡莺莺进宫。
胡莺莺的染发膏一直都在卖,但数量也有限,且这种东西本身用的多了效果便不会特别好了。
她如今是三品诰命夫人,进宫也属正常,但这是胡莺莺第一次进宫,刘二成有些担心,告诉她自己那日会跟皇上谈事,就在勤政殿,若是出了事情便让豌豆机灵一点去勤政殿通报。
胡莺莺穿戴齐整,跟着宫人行了许久才到德妃所居住的宫殿。
虽然只是个妃子的住所,但已经极尽奢华,胡莺莺没敢抬头看,但已经非常震惊。
怪道人人都想进宫,宫里的生活当真是如同天堂一般。
胡莺莺知道封建社会权力至上,一不小心就会送命,便十分谨慎。
还好德妃为人也算和善,言语声柔和,虽说年纪也不小了,但五官仍旧看得出十分美貌。
胡莺莺细心教授了她一些养发护发的法子,德妃听着名人记下来,一边留胡莺莺吃饭。
说实话胡莺莺是不想在宫里用饭的,可惜德妃十分热情,竟然都推拒不了。
德妃愿意小酌两杯,胡莺莺坚持不能喝,可吃了点饭菜,却觉得脑袋发晕。
她料想宫中德妃只怕不敢如何大胆,心里也有些忐忑,便不再进食。
可那头晕的滋味越来越重,胡莺莺自觉不对,赶紧起身告辞。
德妃的脸摇摇晃晃,她那美艳的笑容让胡莺莺很恍惚。
“来人送刘夫人出去。”
豌豆小心地扶着胡莺莺,察觉出不对时就发现他们被引入了一处便殿,这里并非是大门口。
“夫人,不好了......”豌豆才说了这两句话就被人拉开了。
“姑娘,我们主子找你们夫人有事,你先等会。”
豌豆大惊失色,完全没想到在宫中还有这样大胆的事情。
胡莺莺晕乎乎地被推入一间屋子里,闻到一阵松木的香味,她已经彻底清楚是有人要害自己。
不行,她必须及时逃出去。
可这是德妃的宫殿,自己根本不熟悉,逃出去谈何容易!
胡莺莺正胡思乱想,就见到一个男人走到了自己跟前。
“许久不见,你都成了旁人的诰命夫人了。”
那声音很熟悉,胡莺莺用尽力气咬牙切齿地问:“你是郎元迟?”
她视线模糊,但凭声音认出来了。
郎元迟轻笑一声:“如此说来你倒是对我很上心啊,否则何以被下了药就认出了我?”
胡莺莺狠狠掐自己一把,声音发颤:“你想干什么?”
“我想......想让你成为我的人。哈哈,这几个月,我忙得很没时间找你,你过得倒也不错,只是,我觉得你可以过得更好。”
胡莺莺掐自己掐得手指都发麻了,可是那药力让她根本无法如何清醒。
郎元迟抬起她的下巴,上下打量:“啧啧,你越是不肯接受我,我越是觉得你好,你瞧你都两个孩子的娘了,竟还如此美貌,若你肯与他和离,我会放过他,也放过你的孩子。”
他停顿了一下:“若是你不肯,我如今的势力足以让他一介文官家破人亡,你说说看,哪个更合适?”
胡莺莺想起来自己发上的簪子,她今日出门心里也做过打算,突发异想地假设遇险了该怎么办。
“你既然这样说,我还能如何?郎元迟我今日从了你,只希望你能放过我相公与孩子.....”
郎元迟倒是有些意外,胡莺莺流泪喊道:“你能抱抱我吗?我好难受。”
郎元迟自然应允,赶紧去抱胡莺莺,嘴里说道:“我知道你难受,我有解药,你喝一点......”
他把药拿出来,胡莺莺却拔下那枚锋利的簪子狠狠地刺中了郎元迟,接着往自己胳膊上狠狠地也扎了一下。
郎元迟被扎了一下,踉跄着后退又要扑上来,嘴里喊道:“你这毒妇!我这是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