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了之后,云霏就交给你了。告诉她不要去找我,也许将来有一天,我的病好了,我会回来找你们的。”
那时候的徐芬心力交瘁,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她的离开会给云霏带来多大的伤害。
她只知道,她就快要撑不下去了,再不走,她真的会走上绝路。
离开之后,她一个人生活,虽然有些寂寞,但走过了更长的路,听到了各种各样的故事,遇到了更多的人,经历过更多的事,她的想法也悄然发生了改变。
她不再为了一点小事就焦躁不已、郁郁寡欢,还没开始就已经想好了最坏的结局。
她试着去乐观面对世界,陷入悲伤无法自拔的次数越来越少,她甚至非常乐观地想,也许没过多久,她就可以好全了。
就在这时候,她遭遇了离家后的第一个波折。
她住的地方遭贼了。
窃贼半夜撬门而入,她本就睡得浅,一有响动就醒了。
借着月光,她看到窃贼的腰间有亮光一闪而过。
是刀。
徐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连带着呼吸声也粗重了些。
窃贼似乎发现了异样,缓缓地、轻轻地向她走来,手里握住了腰间那把刀。
千钧一发之际,徐芬急中生智,翻了个身将脸埋在枕头里,含糊不清地咕哝了句,又继续熟睡过去。
窃贼见她没醒,脚步顿在床边,许久未动。
风从没关严的窗户钻进来,纱帘随风飘荡,静谧的空气里响起了均匀而缓慢的呼吸声,伴随着轻微的呼噜声,从枕头上闷闷地传来。
窃贼又等了一会儿,见徐芬确实睡熟了,才轻手轻脚地带上卧室门出去了。
徐芬不敢大意,继续装睡,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边都有了一丝微光,家门终于重新落了锁。
她又等了一会儿,直到窗外的鸟鸣声响起,街上有了早起干活的人声,她才动了动已经僵硬的身体,强撑着将自己翻了过来。
胸口的衣服全湿透了,她的心还在狂跳不止,布满血丝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窃贼一定是观察了许久,发现她一个人住,也不年轻了,才将主意打到了她头上。
什么样的人会离群索居呢,无父无母、无儿无女、无依无靠。
这不就是……离家的徐芬的真实写照吗?
太阳在天边冒出了金色一角,阳光柔和地铺在地上,徐芬终于缓过来了。
她从床上撑起,先检查了一遍卧室,现金和手机都不见了,好在证件和卡还在。
她本就没什么首饰珠宝,损失统共加起来不过万把块。
但这件事却给她敲响了警钟,一个中年女人,独自住在80平的房子里,确实太招贼了。
像她这种情况,其实养老院或者疗养院才是最合适的。
于是她退了房子,买了部新手机,继续踏上新的征程。
说来惭愧,她背不出别人的号码,连云霏的也背不出来,只能背出云海的。
所以办完新手机卡当天,她就给云海发了条信息:【家里遭贼,现金手机已丢,换了个新号,存一下。】
想了想,又补了句:【有空的时候,麻烦把家里人的号码发我,我没存,谢谢。】
云海很快回复:【人没事吧?】
徐芬:【没事,别和霏霏说,我打算去找个疗养院住,安全些。】
云海:【好。早该如此,住的钱我出。】
徐芬看着短信笑了。
如果他说住的地方他找,也许她还会感动一把。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知道她要的到底是什么。
徐芬:【不用,我攒了钱,够用。】
云海没再坚持:【好,有困难随时联系我。】
也就是这件事之后,徐芬断了和云霏的联系,又一次踏上了孤独的流浪之旅。
云霏跟听书一样听完了故事,两个眼睛瞪得直直的:“所以你一直跟爸有联系?!所以你们两个联合起来骗我?!”
徐芬皱了皱眉:“不是的霏霏,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云霏怒极反笑,愤怒的情绪吞噬了理智,张嘴就是一刀子刺过去:“不用解释了,我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你想避开的人,不是爸,是我!是我啊!!!”
“太可笑了。”云霏鼻尖酸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哽咽,却还装作高傲而坚强,“你留在宣宁吧,我不会再来打扰你的生活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向楼道,一把推开了防火门,沿着楼梯蹬蹬蹬往楼下冲。
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叶远溪见云霏的身影就快要消失,她匆忙朝徐芬一点头:“我去追她。”也跟着冲进了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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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抑郁症,曾经我们单位发生过抑郁症跳楼的事情,而且还是一个男的。
据说是因为生活工作双重压力。
我听到楼下围了一圈人在讨论些什么,也有警车和警笛,但我没敢从窗户往外看现场,我怕太血腥。
最最诡异的是,他跳楼的时候,他同办公室的同事也在,然而居然没有发现他从窗户一跃而出!!!
后来那段时间,每次我们晚上出去突击检查的时候,大队长都会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说:“不要想不开嘛,你看我这么忙,不也好好活着吗,好死不如赖活着嘛。”
我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