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办丧事?”领队的谢师兄谢然眉头不自觉微微拧起,清秀的面容上带了些许凝重,他是金丹修为,又师从鹤真长老,主修功法更与灵魂有关。
因此周围人眼中勉强能感应到的死气,在他眼中却是清晰无比,也不知道这宁府究竟招惹了什么东西,整座大宅都被死气笼罩,而且有愈来愈浓郁之态。
不过奇怪的是,似乎也只有这一片受到波及,脱离宁府的区域,则是一片祥和安静之相。
联想起之前街上见到的繁华与百姓对此事的茫然,几位金丹期弟子互相对视一眼,内心隐隐有了决断,却也松了一口气。
有针对性目的的妖物总比滥杀无辜的要更好着手一些。
他们扣响了门环,青铜色的兽头发出沉闷撞击,在声声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中更像对即将到来事物的叹息。
直到第三声,阮卿才听到匆忙凌乱的脚步声。
门缓缓露出一条缝隙,也露出隐藏在黑暗中盛满惊慌的神情,他透过微弱的光似乎看清了门外几人的服饰,刹那间,惊喜于那双疲惫无神的眼睛中突然迸发,他跌跌撞撞打开门,发疯一般道,
“仙长,你们终于来了,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它来了,那个东西它来了!!!!”
什么来了?
谢然挡在被吓了一跳的师弟师妹面前,面露警惕,在确定周围没有其他古怪气息后才沉声道,“怎么回事?”
面前的男人身材矮小,蜡黄刻薄的脸上嵌着一双吊三角眼,原本应该是令人生厌的浑浊精明,但此刻却被恐惧缠绕。
每说一句话,便会不自觉看向周围,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什么东西跳出来扭断他的喉咙。
不,比那还可怕,这是一所死宅,是被冤魂报复的死宅。
男人眼睛里满是血丝,整张脸都泛着诡异的青色,几天几夜的不眠终于在此时将他彻底击倒,彻底崩溃。
他没有回答任何人的问话,而是在原地抱住自己抖成筛糠,喉咙里发出古怪嘶哑的低吼,像漏风的风箱桀桀笑了起来,“报应,都是报应,死吧,都死吧。”
“哈哈哈哈哈,回来了,回来了,谁都逃不了。”
“这是?”阮卿想上前一步,近距离观察,却被挡了回去。谢然冲她摇了摇头,手中多出一道符,阮卿知道,那是令人镇定的符。
她看着对方一步步走近,将符贴在男人身上,迫使他迅速镇静下来。
人确实不抖了,也不再又哭又笑,但少女望着那双用指甲紧紧摩擦着地面的手,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这份不对在长街处太阳终于彻底落下的一刹那达到顶峰。
“谢师兄,小心。”阮卿意识到什么,焦急喊道。
“什么?”
符纸被撕裂的声音在静谧中极为明显,谢然飞速向一旁躲去,他不可思议般微微瞪大眼睛,那个男人的速度……居然连金丹期的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但对方似乎并没有攻击的意思,而是抱着锋利不似人的长爪在原地痛苦哀嚎,凄厉的声音响彻云霄,徘徊在每个人耳边,一阵猛烈的抽搐后便突然没了动静。
殷红色散发着臭味的鲜血仿佛有意识般顺着大门向内流去,一丝也没有沾染到外围台阶。
“……”
谢然等人终于意识到事情的棘手,而阮卿也想起了前世有关这次任务的所有记忆,那时虽然她还在宗内,但凉城宁府上上下下几百人口离奇死亡,徒留嫡系一个孤女之事还是有所耳闻。
当时天元宗调查许久也一无所获,最终也只能将人带回宗内先行安置。
而那位孤女便是她此时还流落在外的小可怜右护法——宁小玉。
这下可真的不好办了啊。阮卿看着快变成干尸的尸体陷入纠结,帮理不帮亲,还是帮亲不帮理,似乎无论从哪方面看,她都里外不是人。
哎呀呀,愁死了。
事情闹成这样,里面的人也终于舍得出来。宁家现任家主宁安沉着脸让人把尸体抬走处理,又转身弯腰赔罪自己招待不周,还让贵客等待许久。
谢然侧身避过这个礼,抿了抿唇,淡淡道,“宁家主严重了,我等心忧妖物作乱,唯恐再次伤人性命,出发又比信中要提前,是我们提前叨扰了家主才是。”
先前一幕到底是对他造成了冲击,无论如何,一条鲜活生命的逝去对于这些以除魔卫道,保护弱者为己任的年轻弟子而言,还是颇为感伤的。
即使之前那些零零散散“报仇”“回来”“逃不掉”的关键词语告诉他这件事背后定有隐情,或者说此时死去的人也并不无辜。
“哪里,哪里。”宁安在对方这里碰了个不硬不软的钉子,心下有些不满,但想起府内此时的焦头烂额,也只能乖乖低下头,连忙赔笑,“诸位里面请,我这就去安排洗尘宴。”
“不必了。”谢然冲身后已然有了不忿之色的师弟使了个眼色,皱眉道,“还是解决妖物更为重要,我等修行之人,不在意这些俗礼,宁家主可否告知有关妖物具体情况,我等好做打算。”
“这,仙长还是里面请,容我细细道来。”
阮卿一行人被迎进府内,在大门重新关上的一刹那,她似有所感向外望去,只看到一抹紫纱随风飘落,空气中……是杜鹃花的香味,她闻见。
里面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糟糕,铺天盖地的黄白交措,纸钱覆盖在符咒上,符咒叠加在棺材上,来往的奴仆随侍皆是满面麻木,如提线木偶般穿梭在回廊中,唯一与活人相似的,便是那双还会微微转动的眼珠。
整座大宅仿佛一个巨大的牢笼,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露出獠牙将人连骨头都不剩的吞没。
死气弥漫在空气中每个角落,沾染最少的居然还是在前方领路低声说话的宁家主。
不过对方修为在家中最高,自然比普通人撑得更久一些,但估计也快到极限了,阮卿看着男人眼底的青黑和走路的虚浮,勾唇笑了下。
“仙长,就是这样,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啊。”宁安哭诉道。
“宁家主放心,既是恶灵作祟,我们绝不会袖手旁观。”谢然听完了事情经过,温声安慰,至于心底信了几分,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想起之前见到的几个孩子,他无声叹了口气。
“只是,那个恶灵与宁府的渊源,家主可否详细告知?”
“这……”宁安一时有些为难,他看着周围的目光,眼睛闪了闪,似乎下定决心咬牙道,
“说来也不怕诸位笑话,我早些年救了一女子,但没想到此女子恩将仇报,害死内人,又弄丢小女,内人因挂念小女不愿转世,结果不知着了哪里邪魔的道,成了如今的样子。”
“我与她夫妻一场,情深义重,若不是害怕她再害人性命,徒增杀孽,我又怎么会劳请诸位前来,来解决自己的妻子呢?”
似是回忆起过去的恩爱与如今的凄凉,这个面容儒雅的中年男人声音哽咽,泣涕涟涟,几乎整个人情绪激动到快晕过去,听得人心酸不已。
一时间大多数人脸上都有动容之色。
见状谢然也不好再说什么,正当他想结束这个话题,回去慢慢思考时。
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宁家主与夫人伉俪情深,叫人羡慕不已,只是不知道我们这次除的是第一位夫人,还是第二位,又或者是……第三位?”
阮卿歪着头,状似无辜问道,只是言语里的讥讽不言而喻。
“还是三位都要被除去呢?”她继续认真开口,看起来对答案好奇无比。
“哈哈哈哈哈,这位仙子说笑了。”宁安的脸上顿时青一阵白一阵,好不热闹,他深吸一口气,避开这个话题,僵硬笑道,“下人们已准备好客房,想必贵客们累了一天,还是早些休息吧。”
言罢不等回答,便匆忙离去。
少女冲看着她的其他人眨了眨眼睛,澄澈的眸子里要多无辜有多无辜,“我真的只是好奇嘛。”
“……”
当夜
被师兄师姐三令五申好好休息,不得随意乱跑的阮卿三人在一座雕镂精致的阁楼前驻足,里面歌舞升平,娇笑连连,只是一个侧脸,一个眼神,也是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
凉城不愧是繁华艳丽之所,夜晚各处的花灯似乎要将天空照亮,一簇簇光汇聚在一处,即为不夜。
君怀芝:“……”
醉花阴,这个名字真是格外的熟悉。
他眼神定定注视着最前方那个面红齿白,四处留情的俊俏公子,声音平静无波,“这就是你说的带我们寻找真相?”
“小郎君,真相是要靠心去寻找的。”多情公子折扇轻摇,眉眼弯弯下是数不尽的儒雅风流,“你闻,今晚的杜鹃花多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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