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金书早已是强弩之末,根本牵制不了红衣人多久。
鹿沥方跃出殿中,就感到身后有人在追赶。
他好像故意放任他逃开,享受着猫捉老鼠一般的快感,只低低笑着,纵容又宠溺地道:“你要逃去哪里呢,我亲爱的弟弟?”
这声“弟弟”,让鹿沥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他们之间的关系,远比这来得密切。
分别来自于两个人的剑骨冰心和红尘之心被强行融合,渐而导致那人非但没有飞升成功,反而堕魔失衡,最终爆体而亡,引发了修仙界的浩劫。却也由着这股摧枯拉朽的能量,真正实现了致清与致浊的融合,炼狱之上诞生了天魔。
知道或不知道这段隐秘的人都已经化灰了,他就是这个世界的最高的存在。
没想到的是,天道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他。
那场灭世的大劫,规则被毁,天道也难辞其咎,被因果牵连,炸得四分五裂。其中一块碎片就随着融合,潜伏在了天魔体内。
等红衣人动手分魂,天道就横插一手,趁新生的魂魄懵懂之际,把他带到几百年前的时间线里。
然而这样的融合后的再分开,宛如把两团不同颜色的泥巴强力揉成面饼,再沿着边界切开,并不能完全回归到明明白白的两色。
冰心已经污浊,乃至新生的魂魄在另一个时间线上成长,仍会携带着魔气,结出的元婴一体两面。
鹿沥已经获得了所有的回忆,喜忧参半,开心的是自己并非真正的魔,忧的……就太多了,但暂时没空细想。
“弟弟,别跑啊~”
感应到破风之声,他往右侧一滚,拔出的墨翎剑切在一根傀儡丝上。
少年猛地抬头,对上了是红衣人弥漫着浓重恶意的双眼。
红衣人愉悦地笑了。
也许多年前,他是真切地渴望过同伴。但被天道所欺,身负重伤,又经历了几百年的寂寞,他更向往的是毁灭。
少年不是他期待的同伴,没有长成他所期盼的样子,那就毁了吧。在这没有希望的世界里,他不再需要所谓的陪伴了。
更多的傀儡丝弹出,大部分被墨翎剑挡下。
“你这剑不错,留给我吧。”红衣人侧头,笑容有多灿烂,出手就有多疯狂,操纵的傀儡丝刺穿了鹿沥的肩膀,血顺着丝线蔓延。
“多好啊,能记得回来,还能给我带见面礼。”
傀儡丝缠住了墨翎剑,带动着它往里抽。
跟兆羊村里小白胖施展过的傀儡术相比,红衣人精绝得像在编排一支舞蹈,每一次弹动的指间,都能带来鲜血的盛宴。
鹿沥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顺着力道,与墨翎剑一起被带到红衣人近前。
只是在傀儡线收拢之际,那把漆黑的长剑倏尔散作了星点的墨痕。
线,空了。
红衣人眼眸中闪过讶色,警惕让他足尖点地,向后掠去。
但墨滴拢作的黑龙更快地把他缠住。他眨了眨眼,也没见怎么动作,人已经脱离了束缚,出现在几丈之外。
鹿沥早已在等着他了,储物袋里的攻击类符咒、灵器像倒水一般被不间断地扔出。
红衣人诞生在浩劫之后,对这些东西都是第一次见到。就算被出其不意地炸黑了衣角,也没有生气,甚至放慢了步速,拿着傀儡丝一件一件地试验,并不怕把鹿沥跟丢。
“真是的,我都迫不及待想融合你了……”
被火烧灼、被冰刀戳刺、被土墙所困……越是狼狈,他脸上的笑容越大。
真的想啊,他的分魂竟然去了这么有意思的世界,他要剖开他的识海,抽出神魂,一点一点地细细回味。
在储物袋挥空之前,鹿沥终于来到画面中曾见过的血池,只是池面除了沸腾的气泡,并无其它动静。
他早有预感,可心痛的感觉并不会减轻,好像已经不会呼吸了。
红衣人的脚步声停在他身后,他故意踩得很重,但鹿沥没有回头。
“你来这里是为了找她?”红衣人嘴角的笑容倏尔消失了。
“你放了她。”鹿沥袖中的手捏紧了拳头,沉声道,“我答应你任何条件。”
红衣人没作声,但眉眼冷了下来。
“从分魂的那一刻,就注定我们一体双生,互为羁绊,你无法真正杀了我。除非,”鹿沥回过头,面上淡漠,“一方自愿融合。”
“值得吗?”他的声音同样清冷,但内心逐渐燃起愤怒的火苗。他的分魂,他不愿意看他过得好,但也不愿意看他为另一个人牺牲,“她是你的谁?”
鹿沥垂眸:“我的师父。”
红衣人定定看着他,半晌后突而一笑,“也罢,只要融合了,我什么都会知道。”
“你先放了她。”鹿沥抬起墨翎剑,挡在身前。
“她身上的气息让我恶心啊。”
红衣人的目光从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转到沸腾的池面,愤怒交织起的笑,逐渐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