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庄子。
“你是说,韦霖在他们的船上?”裴安仍是一身的紫袍,随意地歪在座上,目光比方才多了几分深邃。
金银伺候了裴安多年,深知裴安的志趣,故而总是不予余力地为其充盈着外院。近来,裴安对于饱读诗书的美郎君更为钟爱,金银自是以小主子的心意为先,四处搜罗着不易引发麻烦的寒门、小吏的子弟们,韦霖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韦霖的同窗与李郎君有些来往。”韦霖连夜逃出襄州,主子心气不顺,居然亲自来抓人,他跟着颠簸着,实在是苦不堪言。如今,得来全不费工夫,又遇上了李白这样的绝色,主子左拥右抱,定会大大地赏他的。
“这几人倒是都凑在了一块。”裴安轻笑着,神色轻佻,全然看不出来他昨夜的不适。
“此番能得两位美人,真是大喜。”
裴安敛下笑容,觑着金银,待这位随从似是招架不住时,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韦霖之事,你可曾露面?”
金银不知裴安之意,若是以往,他定会抢下功劳,然而此番在裴安的注视下,他双膝微软,只得如实回答,“不曾,是纪丰游说的。”金银见裴安面色稍缓,壮着胆子又道,“纪丰也是笨嘴拙舌的,我一再叮嘱着,还是搞砸了此事,真是不中用。”
裴安对此不置可否,正在沉思之际,纪丰进了里屋,手里拿着一封信。
“大娘子来信了。”
裴安脸色微沉,看着亲生母亲的信件,眼中尽是厌恶的情绪,却还是接过了信,他心中知道,若非事出紧急,他的生母是不会让人传信来的。
粗略扫了一眼信里的内容,皱着眉头说道,“让人准备几匹快马,我们去接李清。”
“宁王幼子?”金银困惑道。
李清如何是宁王之子?他乃是当朝的圣人的十八皇子,武氏惠妃所生。不知是因为武氏的身份,还是其他,惠妃前面所生的几位皇子都早早夭折,故此求了圣人,把十八子寄养在宁王妃名下。如今堪堪五岁的小儿,一朝之间被告知身世,竟受了打击,携了伴读偷跑离家。
宫里来了信,多久没有联系的阿娘也终于想起了他,令让他悄无声息地把皇子带回宫。
裴安冷笑了一声,却没有解释,左右不过数日,李清的身份就会公开。
“你去见韦霖。”裴安看向纪丰,像是没看见对方一闪而过眼底的错愕。
“他的事情皆是你一人所为,我并不知晓,如今得了我的训斥,特来送他归家。”
“是,此事全是我欺上瞒下,我会亲自给韦郎君赔礼。”
纪丰没有任何异议,应了下来,神色甚至比方才轻松了些许,默默退下了。
金银不明就里,见裴安神色间有些不耐烦,也不敢再发问了。
“等等。”裴安唤住了金银,摸着挂在革带上的匕首,又道,“命人盯着船上的人。”
“主子放心,我晓得的。”金银回过神来,随即暧昧地笑着,这个李白,真是得了主子的欢心呐。
裴安见金银下去,一手支着额头,闭目养神着,眉心微动,弹指之间又恢复了平静。
……
荆门山附近,纪丰拦住了李白一行人的去路。
“是他们吗?”李白站在船头看着纪丰。
韦霖已然方寸大乱,惶恐不安躲在林毅身后,心中弥漫着绝望,恨不得一头扎进江水里,以此保住尊严。
李白面色一沉,提起宝剑,眼底的杀气腾腾而起。赵年见状,连忙按住他的手臂。
这可是官宦人家的随从,船上还有护卫数人,贸然动手,单是人数上他们就占了下风。
“这般鼠雀之辈,我绝不能容。”李白并没有丝毫的动摇,握紧了剑柄,决绝地盯着来人。
林毅没有见过这个场面,虽说也是惊慌失措,神色之中,却有一丝舍身取义的悲壮。
同伴们的情绪都在临界点,一触即发,赵年生怕他们冲动行事,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低声安抚道。
“我先问问他们的来意。”
冷眼旁观看着韦霖被掳走,这样的事情赵年自然是做不到的。可是眼下的形势还不明朗,或许还有挽转的余地,总得先尝试一些温和的法子,看看能不能谈拢。
“和这些乌合之众有什么好说的。”李白显然不愿意赵年出面。
“对方人多势众,不可轻举妄动,你信我。”能一上来就打,是绝对讨不了半点好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