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最后走得还算体面,一直到众人烧完最后一张纸,都没出现过任何意外。
传统三天的丧期因为出钱人的不愿意,棺材在家里停了一天就送走了。
这期间也只项栾城和全程站在棺材旁守灵,也有极个别好心人时不时来哭号两声。
至于那些个项家的亲戚,从头至尾没露过面,可能连这一家子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下完雪后天越发的冷,太阳却出现的一天比一天勤快。
送灵的路上,积雪还没有完全融化,结了冰的路面极其难走,四个好心壮汉抬棺走向村尾坟地。
走在最前头的的项栾城披麻戴孝,身体本就虚弱,加上这两天的折腾,已经瘦脱了人像。
宋浅跟在队伍的中间,看着那个少年步履蹒跚,十几岁的年纪却死气沉沉如□□十岁的老年人。
化水的雪结了冰,路面光滑,不长的队伍走得缓慢,没有哭泣,没有嬉笑,一路悄无声息。
迎面撞上隔壁庄子上的另一个送葬队,队伍中哭哭啼啼,哀乐悲鸣,两支队伍在下一个路口一起拐弯进入坟场。
唢呐声大而洪亮,悲凉穿透整个村庄直达人心底。
一张张纸钱被扔进火焰,众人排队依次上前叩拜。
项栾城一个人站在那座骤然高起的土堆旁,等大部分人走了,才跪在坟前重重磕下四个头。
最后起身的时候,额头脑门正中间沾了些黑灰色的湿土屑。
宋浅静静站在他身旁,想要靠近却克制住距离,在他转身后又跟上,隔着半米看他一步一步又走向不远处他爸他爷的坟头。
再次磕头,认真而郑重。
她嗡声叫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劝他。
项栾城早不是给颗糖就会笑的孩童了,宋浅给予的好处,他能坦然接受,却不会就此另眼相看。
不过是个傻子。
少年收拾好没带回应地离开,走地艰辛却没有停下脚步。
两三天的不眠不休加上几乎没有任何进食,他还没走出宋浅视野就半栽倒在路上,右半边身子侧靠着地。
宋浅焦急地上前扶住他,却被他一把手挥开了。
她没有办法,只能软着声哄劝:“十七,别闹,我带你回去。”
他舔舔干裂的嘴唇,冷着眼看她:“你到底有什么事要天天缠着我。”
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接近他,糯糯开口:“我想和你做朋友,想帮你。”
笑话。
项栾城心中的嘲讽声快要淹没身躯,却也只是不可察觉地抽了抽唇角。
宋浅不理会他的冷漠,继续:“你很久没吃过东西了,这样下去身体会搞坏的。”
项栾城转头不再看她,费力到再多摔了几次也要自己站起来。
膝盖应该是磕破了,走路姿势一瘸一拐。
宋浅只能跟着慢慢腾腾向前走,不敢有任何靠近。
他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半了,宋浅不能多停留,想着要给他带点吃的,午饭只吃了一点点就都塞进了口袋。
等她爸带着烟斗出门看牌,宋浅也跟着悄摸出来了。
走在路上能听到妇人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声,因为是方言还说的快,她听的七零八落,却独独听到了十七和赵寡妇。
她搜肠刮肚,不断回想小说中关于这一段情节的描述,却毫无所获,实在项栾城的主要剧情在全文后三分之一,前期只出现过了了几笔。
还都是不断欺负别人,或者被欺负的画面。
宋浅加快步子走到项家门口,黑压压的站了一群人,比吊唁那天来的人还多。
大人小孩都有,啼哭嬉笑谩骂不绝于耳,她像上次一样借着娇小的身形不断向里钻。
一到里面就看见赵寡妇半披着衣服哭哭啼啼走在板凳上,零下的天也不知道多穿点,宋浅看她半漏在外面的玉肩已经泛红,不自觉自己打了个冷颤。
寡妇用手帕掩面,尖着嗓子装柔弱:“我本来就是想来看看他怎么样,你说这孩子家里一个亲人也没有,没想到……”
说到一半,抑住声又哭了上来。
瞎子都看得出来的剧情,她好心来找他却反遭侮辱,这是一定要给她个说法的。
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场不合格的烂剧,甚至男主人公都不曾出现的独角戏。
宋浅看她表演的着实尴尬,光打雷不下雨,眼珠子不停地咕噜噜打转观察其他人,嘴里咿唔念念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