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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车开了很远。
温溪靠着座椅迷迷糊糊睡着了,恍惚间好像听见了手机响,她才突然惊醒。
以为是蒋辰发来的消息,结果一看,是新闻热点。
瞥了眼时间,下午四点五十。
应该还在上课时间吧,温溪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查强终于把震耳欲聋的舞曲音乐关掉,他伸了个懒腰,看样子打算打个盹。
温母在后面小声问:“哥,爸妈他们……身体还好吧?精神应该也不错吧?”
查强懒懒地歪个头:“十几年没回家,现在倒是想起来问问爸妈身体健康。”
温母脸一热,叹口气说:“哥,当年发生的事情你是清楚的,这么多年我也没脸回来见爸妈。”
查强瞥了眼温溪:“爸妈已经不生你的气,正等着看自己的外孙女呢,别担心。”
话是这么说。
但温母当年跟温溪的外公外婆闹得很僵。
安静下来以后,查强突然补了句:“你到底是爸妈唯一的女儿,他们还能为难你不是?”
一顿,他接着说:“当年也是不想你被渣人所骗。”
温母叹口气,眉眼低垂着。
温溪的外公外婆很有钱,农场主加暴发户。
当年温母被温父迷的团团转,正好听说温家产业遭遇问题,经济周转不开,于是想也没想就打算帮忙。
温父当年对待温母的态度,那叫一个体贴温柔。
但温家老太太嫌弃温母出身不高,觉得只是个农场主的女儿,而且家里还是暴发户,多少身上有铜臭味。可是她自己中意的女孩子,家里又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
于是最后温家老太太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又听说了自家儿子的荒唐事,就更是默许温母嫁进来。
谁知道温父登门拜访的时候,温溪的外公外婆压根就没看上他,觉得这个男人脂粉气太重,看起来就不靠谱,而且说起话来趾高气昂的,不讨人喜欢。
“当年,唉,我年轻不懂事。”温母叹口气,才默默说道。她当时为了跟温父在一起,甚至放弃了家人。
而且为了周转温家的资金,她还从父母手里拿了一大笔的钱去借给了温父,这笔钱到现在也没了消息。
温家老太太还觉得温母能嫁进来就是她的福气。
查强一拍手:“你现在知道后悔就行,年轻的时候难免做些选择上的错误。”一顿,他说:“不过,爸现在说话怼人,你一会见了他,不论他说什么,你别吭声就是。”
到了地方,天色已经变得昏暗,霞光映在天边。
车直接开到了家的门口。
温溪的外公外婆目前住在这里的独栋别墅。
但从外面的装修来看,很田园的风格。
整栋房子并不大,大致只有三层,无论是从颜料的选色还是装饰,都是偏淡绿色的,看起来很清新。
“到家啦。”查强关了车门,从温溪手里接过来行李。
温溪下了车就跟在温母的身边,乖巧安静。
车刚停好,别墅里就走出来三个人。
分别是两男一女。
他们的穿着打扮也很简单,女人就穿着短裤加衬衫。
温母上前笑着打了招呼,让温溪喊人。
“这是你小姨和两个舅舅。”
温溪笑着点头,乖乖地喊了人。
跟查强一样,他们见了温溪,也都是拿出了见面礼,纷纷塞了红包。
温溪哭笑不得。
进了房子,扑面而来一股清新的瓜果香气。
桌椅板凳都是木制的,家具摆设也很简单。
仔细瞧的话,能看出来连家具上的油漆都是自己动手涂的,细微的地方涂抹不均匀。
“先吃些水果吧。”从桌上拿了洗好的葡萄递过去,女人说道。
客厅很大,再往前就是别墅里的回旋楼梯。
瓷砖擦得很干净,映着灯光。
有两位老人从楼梯上下来。
外公戴着眼镜,人很胖。
手里还拿着份报纸,他眯着眼,故作冷淡地说:“都回来了?还挺快的,赶上了晚饭的时间。”
旁边的外婆比外公的体型还要宽,穿的裙子都被撑起来:“你们都坐,先吃东西。”
女人笑着说:“妈,你不下来,谁敢吃东西啊。”
外婆抿着嘴唇笑笑:“说的我跟什么可怕的人一样。”
温母拉着温溪站在旁边。
等到外公外婆都走下来,她才抓紧了温溪的手,小声又缓慢地说道:“妈,爸。”
温溪说:“外公,外婆。”
“这么多年,终于肯回来?”温溪外公哑着嗓子,说话慢吞吞的,推了推眼镜,视线才从报纸上移开。
老人脸上的皱褶都很多,外公也有胡子。
一句话说完。
温母没绷住,哭了起来。
外公皱了皱眉:“哭什么,又不是回来奔丧的。”
一顿,他看着温溪说:“这是温溪吧。”
外婆在旁边接了句:“孩子倒是个好孩子,就是姓不好。温家人这些年做了什么,我和你爸爸心里都有数,我早就跟你爸爸说过,他们家人压根不靠谱。”
被教训的温母老老实实地听着。
旁边温溪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行了行了,人都到齐了。”温溪外公拍拍桌子,“你们准备一下晚饭,记得少放辣,她吃不了辣。”
外公下巴抬了抬,暗指他说的人是温母。
家里的空房很多。
温溪住的地方在二楼,也在温母房间的隔壁。
别墅周围很空旷,只有门前是一条马路,方圆几百米以内都看不到人,邻居们都隔得很远。
屋里太闷。
吃过饭,温溪跑到院子里坐一会儿。
翻了翻手机,没有消息。
蒋辰没有收到吗?
温溪又点开了两人的聊天记录,然而只有她发的一张照片,就连上一次的聊天时间也是很久之前。
合上手机。
温溪转身进了房间。
没由来的,心里空落落的。
屋里正在开温母的批评大会。
温溪的外公外婆看着岁数很大,但说起话来字正腔圆,底气十足,尤其是骂人的时候。
“温家那老太太就不是人!”外公气的拍桌子,“明知道他们家儿子不喜欢女人,骗你去做什么!”
停顿了下,许是气顺畅了,外公接着说:“当然,我对温溪这个外孙女还是很喜爱的,但对温家的其他人,都是!恶!心!透!顶!”
“令我恶心!”
旁边人连忙安抚:“爸爸,现在这事都过去了,老三不是也跟姓温的离了婚吗,别气别气。”
外公喝了口水,拍拍胸脯:“还是觉得气。”
自家的宝贝女儿嫁进温家,被他们这些人又打又骂。
这事就是扔在任何一个父亲身上,能说得过去吗。
温母跟家里人聊了很多,眉宇间的阴郁终于舒展开。
骂了半天,温溪外公还是觉得不解气,不停地对温母说,必须要讨回这个公道才行。
这是骗婚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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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学课刚上完,值日生上讲台去擦黑板。
蒋辰在做题。
窗帘没拉,阳光很亮,照在桌上,课本上的每一个字都十分清晰,笔墨的味道散发出来,他转了转手里的笔。
那天生日之后,温溪请了三天假。
蒋辰却觉得松了口气。
这几天他思绪很乱。
“蒋辰,午饭我们打算去学校门口买一份盒饭,你需不需要我们带点什么回来?”
同班级的一个男生说道。
蒋辰沉了下眼,说道:“不用。”
也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哎?蒋辰,这几天好像没看见有人给你送东西了啊?”
其他男生跟着笑了笑,也没当回事。
时间倒是过的快。
温溪回来的当天,她找了蒋辰。
“我能不能,借你的笔记看一看。”她说。
蒋辰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闻声一顿,抬头很快速地看了她一眼说:“宋秋灵没写么?”
嗓音清淡疏离。
温溪一怔,没料到他会是这样的态度。
“她,她写了。”她支支吾吾地说,“但是有些地方记得不全,所以我过来问你借。”
气氛有些尴尬。
温溪完全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只是想过来跟蒋辰说说话,顺便问问他有没有收到那张图片而已。
停顿了很久,蒋辰薄唇才微微一动,黑眸抬都没抬,还在盯着面前的课本:“我也没写。”
“好吧。”
温溪尴尬的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我写了,你过来拿我的。”何晏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只手搭在温溪的肩膀上,语气熟稔:“没事,他们都不借你,我借。”
温溪一怔:“谢谢。”
但其实何晏城压根就没记笔记,他踹了一脚鲁孟的凳子:“笔记拿出来,给温溪。”
鲁孟刚睡醒:“什么笔记?”
“什么笔记?”何晏城转身去问温溪。
温溪情绪低落,随口说了个化学。
何晏城说:“化学。”
鲁孟:“哦。”然后翻箱倒柜的,终于从杂乱的书桌里找到了那本化学笔记。
这事就算是个小插曲,谁也没放在心上。
午休结束的时候。
温溪提早到了班级,果然不出她所料,蒋辰也在。
班级里没人。
她从过道走过去,到蒋辰的桌前时候停顿了下。
想问什么,但她现在才意识到,她什么都问不出口。
难道要她去问蒋辰为什么对她忽冷忽热吗?
心里装着事,温溪走路也没看。
不知道谁在过道上面放了润滑剂,她一脚就踢翻,然后踩在了上面。脚底打滑的瞬间,她想抓住什么,但身体重重地向后仰过去,来不及。
临摔倒前,她突然想起来。
班主任托班长买了润滑剂放在这。
不是吧。
这么倒霉,要在蒋辰面前出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