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菱角清香。
容翡眉头微拧,面前半杯清茶。
赵鸿之开口道:“阿翡,你明白我的意思。”
容翡看着那翠色茶盏,面上神色不明,垂眸不语。
赵鸿之注视容翡,接着道:“如今局势,已到最关键时刻,天下大定指日可待。皇兄穷途末路,他需要一个机会,而我们也需要一个机会。如今,这个机会来了。这简直天赐良机,老天相助。”
容翡没有否认,点点头,却道:“是良机。但我不想小朗牵扯进来。”
赵鸿之没有意外,仿佛早料到如此,道:“只是一个反间计而已,小朗不会有什么危险。”
容翡道:“顺王此人,阴险深沉,倘若狗急跳墙,什么事做不出来。”
赵鸿之:“他如今需要的是情报,还不至于狗急跳墙。况且,小朗的退路自会事先安排好,确保她能全身而退,你我亲自部署,定不会有问题。”
容翡眉头仍旧拧着。
赵鸿之扬扬眉,这些年两人配合默契,商讨决策过无数大小事,彼此直来直往,有不同意见也属正常。
容翡道:“此事再另议,会有其他方法。”
赵鸿之:“但我不想再等。”
容翡抬眸,与赵鸿之对视。
赵鸿之面上惯有的随意敛去,看着容翡,认真道:“我知道,愈到最后,愈要沉得住气。但我们已万事俱备,如今东风自来,何不抓住。诚然如你所说,定有其他方法,但还需要等多久?一年?两年?阿翡,我们已等了太多年,你不烦,不累,不想早一点尘埃落定,彻底结束这局面?”
“你不想睡个安稳觉,不想容国公早日归家?不想容家从此安然无恙,不想与小朗早一日安定下来,过你们自己的日子?”
安静的房内,唯有赵鸿之平稳的声音,容翡一手握着茶杯,目光沉沉,映着杯中上下沉浮的茶叶。
“阿翡,你其实比我更清楚此良机千载难逢,也更想早日结束罢。”
容翡沉思片刻,终于开口,淡声道:“那日找到小朗时,我曾心中对月发誓,此生绝不会再让她陷入任何险境,遭遇任何危险。”
那晚差点失去她的恐惧,他罕有的失控,此生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赵鸿之看着容翡,一时无话。容翡于他而言,亦友亦兄,更是他最得力的军师,他的智谋远在他人之上,从来果断决绝,高瞻远瞩,算无遗策,也善听他人意见,如今却罕见的固执己见。
但想想这些年他将家人,连沈夫人这等主母之辈也巧妙安全的“置身事外”,便知这便是他,正是他。
“问世间情为何物,”赵鸿之摇摇头,也不再强求,笑道,“想不到阿翡你竟也会……”
忽然门上轻响,二人停下交谈,容翡过去,霍然打开门扉。
门外三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赵飞飞低头假装研究自己的鞭子,容姝儿马上一个侧身,面对墙壁,伸手抠墙皮。
唯有明朗站在正中,正对容翡,左右无路,只好呆呆站着,情急之下,一手伸向空中,做茫然状:“啊,我这是在哪儿……”
容翡:……
三人被拎进屋。
容翡面无表情看着三人,三人俱不敢与他对视,反而赵鸿之显得没那么可怕。赵鸿之道:“说吧,都听到了多少?”
容姝儿:“一点点!”
赵飞飞:“没听见!”
明朗:“全部都!”
容姝儿:……
赵飞飞:……
两人同时瞪向明朗,简直无话可说。
赵鸿之正喝茶,噗嗤差点喷出来。容翡起先绷着脸,这一下也不禁摇摇头,眼中带了笑意。
明朗双颊绯红,她并非故意偷听,只因涉及到自己,终归按捺不住好奇心。
明朗望向容翡,心神仍旧为容翡那句对月发誓而轻轻荡漾。
那一晚的确危险可怖,但因容翡的告白,明朗的记忆中,已完全摒除掉所有的恐惧回忆,取而代之记得的,是那夜空中美丽的无与伦比的月亮,以及容翡温柔的仿若春风的眸光……
如今细想起来,那晚她失去踪影,遭遇惊险时,容翡所承受的,绝不会少于她。
明朗已忘掉,容翡却从未忘记,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若非今日偷听到容翡提起,明朗恐怕永远不会知道,那晚的事对他的影响之深之切。
“既然全部听到,那么,小朗,你本人是何想法?”
容翡拧眉,斜睨赵鸿之一眼。赵鸿之笑吟吟一摊手,意思是反正都听见了,问问又何妨。
正事要紧,明朗收敛心神,注视容翡,神情一本正经,道:“我觉得三殿下此计可行。”
容翡眉头显而可见的一皱,断然道:“不行。”
“行的。”明朗道:“将计就计,我可以的。”
“我说不行便不行。”容翡沉声道:“这些事你不必管,你,你们,都不要掺和进来。”
“小朗,不要再说。听话。”容翡眸光清冷,喜怒难辨,语气仍旧平静克制,算得上温和,然而熟悉他的人则知,每当他露出这样的神情,便意味着不容再商量,再继续下去,必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