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异小心翼翼地伸手,握住了裴义的手腕。他抓食的那只手微微颤抖,稍一停滞,便继续缓缓往嘴里送去干粮,仿佛苏异并不存在一样。
“内力几乎是废了。”苏异松了手,说道,“是你们干的?”
“是他自己干的。”
“为什么?”苏异皱眉道。
周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犹豫什么,而后才说道:“你走后师伯要派人去寻你,他不愿去。对三大派宣战,他也不肯去。总而言之,他处处与师门作对。屠灭三大派前,他更是顶撞掌门,直言掌门是残忍嗜杀之人。他情愿自废武功,叛出师门,也不肯参战。最后…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裴义吃得十分缓慢,苏异便是默默地听着,一边耐心地看着他毫无生机的动作。
“既然是判出师门,那应该一走了之才是,为何还会留在这里受罚?”
“你真要听?”
“为何不听?”苏异疑惑道,“若是不方便讲,就算了。”
“当然方便。”周颖接着道,“裴义有一段时间修为突飞猛进,师伯看出来是与先祖祠堂有关,便向他询问缘由。他自然是三缄其口。如果没有叛出师门一事,问不出来,也就由他去了。但他要离开应苍派,师伯怎么可能让他带着秘密走。加之他这人嘴虽紧,但藏秘密的本事却一点都不高明,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而先祖祠堂,近些年只有你们两个,还有堂兄进去过。堂兄…就不用提了,裴义的资质师伯最了解不过,唯有你…反正,他是死活不肯说。师伯只能将他打入这井底,什么时候愿意说了,什么时候再放他出去。”
“死脑筋…”苏异呐呐道,“这算什么秘密,说就说了…”
“你说,他还能活吗?”周颖问道。
“我又不是大夫,怎么知道。”苏异自嘲一笑,道。
“那,你还要救他?”
“救,当然救。”苏异决然道,“我不仅要救他,我还要带他走。”
周颖却是不敢苟同,皱眉道:“若是他已失去了心志呢?”
“一个没了心气的人,你将他救出去,说不定反而是害了他。倒不如让他留在这里,就这般浑浑噩噩了结余生,还能少些痛苦。”
“你说得有道理。”苏异赞同道,却没有轻易改变主意,面对着裴义,直视他的双眼,握住了他取食的双手,轻声唤道:“裴兄,是我。”
干粮从他手中跌落到地上,发出了啪的一声脆响。
许久过后,裴义似乎才发现眼前是一张人脸,涣散的目光开始重新凝聚神采。费尽力气认清来人,他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十分不熟练地开口说道:“你是…苏异。”
“是我。”
裴义像是想笑,但又忘了该怎么笑,脸颊轻轻抽搐着,说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行了,我来带你出去了。”
“出去…”
听到这两个字,裴义的眼神变得十分迷茫。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便已放弃了重见天日的念头。
“还是算了吧…”
曾经那位木讷却不失豪爽的少年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内心早已死去的绝望之人。
而曾经的裴义,可不会说出这种丧气的话来,苏异心道。
他缓缓站起身来,低头看着盘坐在地上,又去捡食的少年。
周颖只当他是放弃了,心中虽觉得他该如此,又觉得以他的为人不至如此,便问道:“不带他走了?”
苏异却是突然将裴义提了起来,说道:“管他愿不愿走,这回他的命运,我要替他把握一次。”
“这是我欠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