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雀儿便引着张芝麻奔着通往北院的月洞门而去。穿过月洞门,很快就到了北院里姑太太赵春云的所在了。
张芝麻刚要下拜,就被赵春云阻了,“不必拜我,都是平头的百姓罢了,谁又比谁高贵多少呢?小雀儿,给这位娘子看个座儿。”
“哎。”小雀儿应声。
还未及落座,文馨就带着香菊急急地来了,刚进门就福下身去,“见过姨母!”
呵,来得还挺快。赵春云却未理她,也不叫起,反而召着张芝麻上前,牵着手仔细打量起来。文馨久不闻自己姨妈回应,只能尴尬地自行直起身,硬着头皮往前凑了凑,打算见机行事的插科打诨一番。
“哎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还真是个好齐整的丫头。这小模样长得,着实让人看了喜欢。”虽然有故意气文馨的成分在,但赵春云的夸赞却也带了九分的真心。
张芝麻却隐约觉得不太好,心里“咚咚咚”地敲起鼓来。
“你和海儿一个高大英俊,一个貌美如花,啧啧,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赵春云转头看向赵奶奶文馨,“文馨,你觉得老身这句话对也不对?”
张芝麻闻言几乎要跪了,不不不,我不是,我没有……
文馨的脸自听到“天造地设”四个字之后,就已经青了,心里恨得跟什么似的,这会儿又被追问着这句话说得对不对,就更让她油锅里煎过一般。
对不对?对个狗屁!天造地设,她张芝麻也配?!
不过是自家花钱买个肚子生娃罢了,如今也敢同自家爷相提并论,还大言不惭地担起“天造地设”的名儿来了,简直是不要脸至极!
文馨不敢把火撒在赵春云身上,只能朝着张芝麻射眼刀。
可怜张芝麻夹在中间,左右都得罪不得,脑仁都要僵了。
赵春云却仿若不觉,戏越演越真,情绪堆积到顶点时,还随手摘了发髻上的一只金钗,别到了张芝麻头上,“粗糙的小玩意,算作见面礼,戴着玩吧。哎,老身已经老了,不知道啥时候就要闭眼,如今就盼着你早早诞下麟儿,为我海儿开枝散叶了,到的那时,我便是立刻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
张芝麻沮丧地垂下脑袋,您死不死的不一定,我怕是活不成了,老太太,您要搅风搅雨,何苦牵连我,我才来,还等着吃午饭呢。
正想着,那赵春云又道:“这会儿时间还早,你再同我叙叙话,待午餐时间到了,就在我这里用吧。我这院子因我信佛之故,素来只用素餐,还希望你不要嫌弃。”
张芝麻哪敢嫌弃,只敢讷讷地应了,再悄悄抬头瞅了文馨一眼,正被对方飞来的眼刀扎个正着。
夭寿!这算个什么事啊?之前的做小伏低都白搭了。刚来第一天就招人恨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行了,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你何必在这里杵着,赶紧回去吧。”
不同于对待张芝麻时的和颜悦色,赵春云对文馨真是一点好脸色都不肯施舍。
文馨被臊得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十分后悔追过来的举动,如果不来,起码不会给姨母贬损自己的机会。但是假如事情重来一回,她真的会选择不再自取其辱吗?
不会的!如果无法知道对方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她会坐立不安、如鲠在喉的。
“是,那外甥女,就先,就先告退了。”文馨勉强打点起笑脸,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待文馨带着香菊出了北院,赵春云这才卸下一脸夸张的表情,对张芝麻也一下子冷淡了三四分。
但既然邀了对方用饭,也没有临时悔话的必要。因此,午时一到,她仍旧命小雀儿去厨房里拿了饭菜来,当真与张芝麻头对头的吃起来。
桌上四菜一汤,均是素食,味道却很是不错,张芝麻早起就没用饭,这会儿既然有饭吃,也不再含糊,提起筷子略微寒暄几句,就尽量保持些风度地飞快吃用起来。
赵春云见她用得香甜,到被提高了食欲,比往日多用了半碗米饭,喜得小雀儿眉开眼笑,直把张芝麻当做福星来看待。
饭后,得知张芝麻的屋子还未收拾齐整,赵春云又大张旗鼓地派了小雀儿和北院里一位耳朵有些发背的老婆子一同前去为她洒扫整理。
很快,小南屋就被收拾的齐齐整整,陈年旧灰没了,床幔子也换了新的,床上的铺盖和枕头也都跟着一水换了新的。还流水般赏了一些物事:有大大小小一套木盆、布匹、鸡毛掸子、桌摆物件等等,甚至连针头线脑、梳子和驱蚊香包这些小物都想到了,置办的很是齐全。
自此,张芝麻这才算是安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