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陈家,先帝在时曾出过一位有名的能臣,后面也断断续续有人入朝,只这些年人才凋零,后继乏力,且家产越分越薄,如今不过守着祖产并几间铺子度日罢了。
赵家陈家在浑阳城里都算不得出头露脸的人家,如今各守一隅,往日里双方并无过多牵扯,见面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赵修海骑着马到了陈家门外,却并无上门拜见的由头,只能驱着马远远站着,时不时朝门上瞭望一眼。
眼瞅着日头高升,他不由得有些着急,这一家子日后保不齐就是自己的岳家,此番若是白来,岂能甘心。
他自己尚在绞尽脑汁地琢磨借口,门口一个小厮却悄悄进了宅院,见到自家大爷忙不迭向他通禀,“禀大爷,外面有一高壮汉子,已经在咱家门前来来回回徘徊许久,看着很是形迹可疑,别不是哪里来的宵小之徒?”
陈现眉头一皱,“光天化日之下竟有这等事?我这就去看看。”
说完,他当先一步跨出门去,那小厮则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大爷,您看,人就在那里!贼眉鼠眼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就连那匹马瞅着也是尖嘴猴腮的……”
陈现瞅见赵修海却一愣,“居然是他?”
小厮却还在旁边小声请示着,“大爷,莫不如让我喊上三五人来,将他驱走?”
陈现少不得嗤笑了一声,“三五人,能近他身就不错了。还想着要驱走他?不自量力。”
小厮知道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当下便把脑袋一缩,再不敢言语。
“行了,这人我虽然不熟,却也识得,你且退下吧。”
小厮忙点头哈腰,“原是大爷认识的人,怪小的眼拙了。小的这就告退。”
小厮仍旧回到门房里,陈现却大跨步朝着赵修海走去。
赵修海竟有几分紧张,不待他走近就赶紧下了马,朝着他摇摇一拜。
陈现也立刻抱起拳来,“敢问来人可是赵老爷?”
赵修海忙不迭应声,“正是小可。”
“幸会幸会,不知赵老爷来此所为何事?”
赵修海忙放低姿态,“唤我赵兄弟即可。我此番不过恰好行至此处,得遇陈兄实乃意外之喜。”
恰好行至此处?既是恰好,为何徘徊不去?可见这说辞未免太过拙劣了。
陈现也不好戳穿他,便从善如流道:“既有如此缘分,赵兄弟何不如上门喝杯粗茶再走?”
正瞌睡呢,有人送来枕头,赵修海岂有不应的,嘴上却还虚推着,“乐意之至,只怕会扰了贵府清净。”
陈现微笑,“无妨无妨。谈什么打扰?令我陈家蓬荜生辉才对。”
说完,陈现朝门房里的小厮招了招手,“小喜子,你过来,快将赵兄弟的马安置好。”
小喜子忙应了,一路小跑过来,从赵修海手里牵走了他的马。
“赵兄弟,这边有请。”
“好,陈兄请。”
言罢,陈现领着赵修海进了院,两人一边走一边相互寒暄着。
“闻名不如见面,得见赵兄弟本人,方知素日里他人的夸赞当真是实至名归。”
“不敢当不敢当,小可到常闻陈兄光风霁月、德行高洁。”
“哪里哪里,赵兄弟年少中举,真乃人中龙凤。”
“过誉过誉,陈兄孝名远播,堪为我辈楷模。”
两人你来我往,互相吹捧一路,终于进了陈家会客的厅房。
落座后,赵修海朝陈现问道:“不知今日能否得见令尊?小可冒昧登门,若错过老人家的训示,难免可惜。”
陈现微微一叹,“实不相瞒,家母昨日身体不适,家父整晚守着,一步不肯远离,如今家母略有好转,家父却又病倒在床。”
赵修海不禁肃然起敬,“可见伯父伯母伉俪情深。小弟祝伯父伯母早日康复。”
刚才还令尊令堂,这会儿就喊上伯父伯母了,陈现不禁哂然。
赵修海继续道:“小弟家中姑母最近也是病体支离,令我忧心不已,好在合生堂的苏青大夫医术高明,现下已是缓解许多。对了,不知贵府可曾请过苏大夫,若是没曾请过,也可以让她过来看看。”
陈现这才和赵修海有了共同话题,“苏青大夫确实很好,这些年来,家母也是一直请她上门医治。”
“陈兄莫怪我冒昧,既已请了苏大夫,为何伯母仍旧……”
“哎!根源只有两个字,心病。可惜,苏大夫虽医术高明,但奈何家母往往思量过重,身体时好时坏,始终未能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