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子还掌什么灯?还是先回屋吧!”
正在这时,众人身后突然想起一道低沉的男子嗓音,来人正是老大陈现。
他得到小喜子的禀报,知道老四大晚上带回来了一个姑娘,他便急急忙忙赶了过来,打算见势不妙就出手相救的。
结果老四是带回个姑娘不假,但这姑娘居然有可能是自己的妹妹,他心里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这句话到提醒了在场众人,陈老爷及陈夫人穿得极少,在外待久了,若染了风寒,到底不妙。
“所言极是,走走走,全都进屋。”陈老爷大手一挥,招呼众人进屋,自己则亲手揽了陈夫人在怀,陈夫人却用手紧紧抓住张芝麻的衣袖。
早已吃惯爹娘狗粮的陈现陈琢见怪不怪,当先进了屋,陈老爷和陈夫人居中,张芝麻最后。
为了两人起夜方便,屋里屏风后面总会燃着一只细瘦的小蜡烛,此时虽有屏风相隔,但多少也透出一些光来,众人进了屋就忙把视线朝张芝麻探去。
不出意外,除陈琢外,其他三人尽皆震惊。
陈现及陈夫人尚且怔忡时,陈老爷这位常年木着脸不苟言笑的汉子,却当即红了眼,双手捂着脸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哭跪在地上。
一丝悲声也无,双肩却抖得厉害。
这些年来,丢失爱女的苦痛,寻找未果的凄惶终于在这一刻全都爆发出来,似乎唯有泪水方能将这些洗刷干净。
众人只当他一向坚强,何曾见过他如此模样?
“爹,爹,您快起来,莫把人吓着了。”陈琢忙不迭弯下腰扶陈老爷起身。
陈老爷这才将哽在喉咙里的哭声嚎啕了出来,“回来了,回来了,真的回来了。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哭声沉闷而又浑浊,仿如狮子的悲吼。
张芝麻直挺挺站着,两只小手紧张地捏着裙子的边缝,这一刻,她突然很是感激香兰,能让她在活着的时候就与亲生父母相见。倘若直到明年让陈家才能接回她的尸体,这对于一家人来说,得是多么大的打击。
陈夫人则木愣愣地瞅着张芝麻,俄而颤抖着将手抚上她的脸蛋,“是了,是了,这一定是我的女儿,是我的小璃儿。”
言罢,登时泪如雨下,双臂一伸将张芝麻搂在怀里,“终于回来了,娘找你找的好苦啊!这些年你倒是去哪里了呀?”
陈现和陈琢兄弟亦是动容,但比起老人来到底留有理智,兄弟二人各自拿了衣裳给父母披上,又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下人们做事。
“把灯掌起来,多点些蜡烛,务必让屋里亮一些。”
“厨房那边做些宵夜过来,也不必太过繁琐,能暖身好克化就行了。”
“把小姐的房开了,铺盖都换新的来,笼个火盆,用好碳,别乌烟瘴气的。”
“把二爷三爷也都喊来,各院的女眷和孩子就算了,明日一早再见吧,都来了未免太吵,只先把事情告诉他们知道就行了。”
下人们被指挥的团团转,但脸上都带了喜意,自家的小姐找回来了,这可是一桩大喜事,由不得他们不高兴。
须臾功夫,灯掌起来了,七八只蜡烛把屋子照的明如白昼,张芝麻的一张俏脸在众人眼里更加清晰起来。
陈老爷不住地点头,面上全是自豪,“跟我想象的一丝不差,我闺女正该长成这般样貌,整个浑阳城难有能比肩的姑娘。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陈夫人执意同张芝麻挤在一张圈椅上,对着她一时哭一时笑,“个子长大许多,手脚也长大许多,那会儿还不及我腿长,整日只爱粘着我,怎么突然就长大这么多?”
“娘您糊涂了,这都多少年过去了,人肯定是要长大的嘛。”陈琢陪坐在一边,故意插科打诨道。
陈夫人这才有了一丝笑意,笑意还未达眼底,泪水又夺眶而出了,“可惜了,我女儿长大了,却不是在我眼前长大的,我这辈子也过不了这道坎了!若不是我大意,怎么会这样,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
张芝麻笨拙地替她擦眼泪,“额,那个,您别哭,我,我以后一定多陪着您。”
二爷陈瑛及三爷陈珞听了下人的禀告后,急忙起身朝着正院来了,二人在院外恰走了个碰头。
“二哥。”
“三弟。”
“二哥,听说小妹找回来了,不知是真是假,之前全无一丝消息,这会子怎就直接到了家里了?”
“消息是大哥着人传递的,想必不是假的。多说无益,见了面自然就知道了。”
“希望如此吧,可莫要让娘在空欢喜一场了。”
二人说话间,就到了门外。不待敲门,陈现就已经自里面开了房门。
“大哥。”二人齐呼。
陈现淡淡点头,“快进来吧,就等你二人了。”
二人也不啰嗦,当即便步入室内,张芝麻听见动静下意识一抬脸瞅向二人,二人当即屏息,连呼吸都忘了,心理皆道:若这样的人不是自己的妹妹,那这世上便该没有此人了。
陈琢“嗤”的一声笑了,“看吧,又傻了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