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收拾的很快,三五分钟就完事儿了,因为家徒四壁,除了擦掉点灰,根本没什么可收拾的。
农妇抱了一捆柴火进来塞进炕里点上,冰冷的炕立马就热了起来,连带整间屋子都暖和了不少。
见农妇热情的忙里忙外,顾夜凝总觉得自己骗了她实在过意不去。她一个女人,带了两个年幼的孩子,家中不见男丁,生活着实艰辛,即便如此,还是把辛苦砍来的柴火都给了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没有半点扭捏。
顾夜凝想着自己还有几锭银子,不如匀一些给她,反正她今时不同往日,有了楚子逸这座金山,吃穿不愁。
“大婶。”顾夜凝解下腰上的荷包正欲掏出银子,恰好瞥见楚子逸走了过来,转念又把银子塞了回去。
“楚子逸。”她朝他招招手。
楚子逸闻声过来:“叫公子。”
“哦,公子,快,掏它十锭八锭银子出来。”
“做甚?”
“哎呀!”顾夜凝眼神暗示:“我当然是给人家大婶了,白住总是不好的。”
楚子逸双手环到胸前,轻挑眉毛道:“你自己不有钱么,干嘛花我的?”
顾夜凝理直气壮:“你的不就是我的?”
“如此霸王,不做山匪可惜了。”
“算我的,从债里扣便是,断不会让你吃亏。”
“哦?”楚子逸嘴上嫌弃,手却老老实实的捧出两大把铜板倒进农妇的衣兜里:“拿去吧。”
不是吧,你就给人家两捧铜板?!九牛还拔一毛呢,你怎么比我还抠门……
顾夜凝无语,正打算再加一锭银子的时候,听得楚子逸对大婶解释道:“乱世之中多有劫匪,铜板低调可掩他人耳目,用起来也方便些。此外,多分几个地方藏着,即便有山匪发现了,也不至于被搜刮干净。”
大婶受宠若惊到手足无措:“公子太客气了,你们不过住一晚而已,就算住上十晚,也要不了这么多啊!”
“大婶不必推脱,我们住了你的屋子,给你些铜钱,是为买卖,再公平不过了。”楚子逸不多啰嗦,哈欠连篇的走去炕上躺下,架着脚问道:“你们睡不睡,不睡我先睡了。”
“睡啊!早想睡了!”蒙椋红着眼睛,不脱衣不脱鞋的倒头就打起了呼噜。
顾夜凝杵在原地目送农妇关上房门,感动楚子逸竟是如此谨小慎微,仔细想想,他好像并没有初见时那么惹人讨厌了。
不对,还是讨厌。
哼!屋子里就一张炕,他和蒙椋先下手为强,占了大半张,让她往哪儿睡?
此时,她的“临时夫君”指着炕明示:“无妨。”
顾夜凝得此台阶,自然就心安理得的侧身躺了下去,双手环在胸前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林庭书看着顾夜凝缩在小炕的边缘,与楚子逸摆着同一个姿势,露出无声的笑意,拿剑远远削灭了蜡烛,翻身上桌,闭上眼睛亦缓缓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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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漆黑,安静无声。
所有人都睡着了。
院子里的篱笆被风吹的前后摇晃,难得有一只鸟雀停落在上面,受了惊又扑腾着翅膀消失在层叠的黑暗中。
篱笆边的水井被最后一片凋落的银杏枯叶填满,仅存的潮湿水气都凝成了沙白的霜,像孩童的涂鸦一般,纷纷乱乱,没有章法。
此时的北方,应该已经很冷很冷了吧?
楚子逸悄然无声的睁开眼睛,黑色的眸子与夜色浑然成为一体,幽幽不可见底。周围的呼吸声平稳缓和,想必是真的都累了,不似他,再累也无法安然入眠。
先前为了装睡,他一直努力保持着一个姿势,这会儿半身发麻难受的厉害。为了让自己舒服些只好悄悄翻了个身,这一翻,便正对上了躺在身侧的顾夜凝。
没有光线,他看不清她的样子,但他知道她一定很冷,整个人像猫一般蜷缩了起来,成了小小的一团。
楚子逸情不自禁的拿指腹轻轻触上她的脸,那种冰凉凉的温度却没有带来丝毫清醒的感觉,反而让他的脑子发了热,忍不住环过她搂入怀中。
怀里的小人感受到了层层暖意,明显舒缓了不少,只是她向来很贪心,又往他的怀里蹭了蹭,甚至半张脸贴在了他的颈窝里,冰的他一阵激灵。
你的心怎么这般大,若非本公子正人君子,你今日这般举动,早被人吃干抹净了。
楚子逸揉捏着她细软的头发,没好气的心中暗自责怪着。
责怪归责怪,到底还是见不得她受冷,于是干脆将她整个人抱到了他身上,接着两人一并翻了滚,左右交换了位置。
她睡的极其安逸,连这般大动干戈都没醒来,甚至舒服的把腿架到了楚子逸的腰上。
他并不抗拒,依旧淡笑的看着她。那如岱川般灿烂的眉眼,与初见黑纱遮面下一般惊艳。
相见,自难忘。
一眼,便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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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一片鱼肚白,天亮了。
顾夜凝披头散发的从炕上跳了起来,捂着耳朵感觉自己耳鸣了,嗡嗡嗡的响的厉害。
皱着眉头一看,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酣睡的蒙椋打着响雷一般的呼噜,就在她的耳边,此起彼伏,颇有节奏。
我怎么会睡在蒙椋君边上了,楚子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