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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曦口中的爷爷名为喇也,此时正仰头站在一个硕大的圆盘中央,灰白色的头发上也扎了许多的辫子,只是十分松散,看起来有些邋遢。
在他的正前方,熊熊燃烧着一团蓝色的火焰,火焰幽幽,似印着一张模糊的人脸。
顾夜凝跟在楚子逸和耳曦身边,一道走了进去,她快速扫了圈周围,没看见半点与金矿有关的蛛丝马迹。
不得已,只好继续乖乖的呆在楚子逸身边找机会打探线索。
这时,喇也手中柱着的杖子突然用力往地上一戳,猛的转过身来,口中碎碎的念了些顾夜凝听不懂的话语。
她聚精会神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发现这个装神弄鬼的老头儿居然是个瞎子。
“来外人了。”
他沙哑的嗓音粗糙的犹如外头的戈壁滩,碎石滚过他的喉咙,发出艰难晦涩的声音。
耳曦欢喜的踩上圆台,靠着喇也道:“爷爷爷爷~你可还记得,几个月前在大兴城救了耳曦的那个小阿哥,他答应有朝一日一定会回来找耳曦的,嘿嘿~耳曦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给盼来了呢!”
被点名的楚子逸上前一步,弯腰作揖恭敬问候:“见过喇也族长。”
喇也“视而不见”,只问道:“那另外的一个是谁。”
“哦,此女为在下随身伺候的婢女。”楚子逸解释。
“原来如此。”喇也拄着杖子往前移了两步,对耳曦道:“在我们夏绻,不论地位尊卑,来者皆是客,耳曦啊,你带这位姑娘到处去参观参观。”
“她是小阿哥的人,不该随身伺候着吗?”耳曦向楚子逸征求意见。
对对对!!!本姑娘不想什么参观,只想伺候你的小阿哥!顾夜凝第一次全然认同耳曦的话,垂着眼帘,就等着他们说重点。
奈何楚子逸随和一笑道:“无妨的,她头一回来这里,有耳曦亲自带她走走看看开开眼界,自然是最好的。”
“既然小阿哥这么说了,那耳曦必须乖乖听话呀!嘿嘿~来,小阿姐,我带你到处逛逛,熟悉熟悉环境!”耳曦天真活泼的拉过顾夜凝,异常热情的挽住她的胳膊,亲昵的简直就是自家人。
顾夜凝心里一万次鞭挞了楚子逸。
既然根本不想让我知道金矿的事,刚才干嘛又不同意我跟商其去休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说风就是雨的,把我当什么了?
还有!!!能不能警告警告你的这个小公主,不要张口闭口的小阿姐!我不喜欢随便与人攀亲带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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喇也满是褶皱的耳朵一动一动的,听见帐子里的呼吸声从四人变成了两人,这才拄着杖子缓缓的背过身去,边走边道:“你就是在大兴城里与商公子一道救下耳曦的那位公子?”
楚子逸笑笑:“正是。”
“数月前,公子救下耳曦,让商公子护送回来,自己却并未入寨。如今再返我夏绻,需要什么但说无妨。”喇也继续拖沓的往前走着:“我夏绻身为大漠巫族,素来知恩图报,尽管如今有的东西不多,但只要能给的,都愿意给。”
“族长英明,在下此次前来,只为取一物。”楚子逸跟上前去,开门见山说出了四个字——
“青玉石方。”
喇也的身子顿时僵了一僵,紧接着呵呵一笑道:“这是何物?恕喇也孤陋寡闻。”
“半年前先帝亲征,临行前将此物交付给七殿下,七殿下因此物几次三番遭奸佞追杀,夏绻一族忠正不阿誓死为七殿下保管此印,甚至不惜离开大兴城举寨迁徙至大漠苦寒之地,如此忠心大义,七殿下在此,先行谢过。”
楚子逸说着,缓缓弯腰行了大礼,是难得的郑重其事。
喇也仿佛听到了晴天霹雳,猝然滞住脚步,紧握着杖子不可抑制的颤抖道:“七殿下早已命丧荒野,你是什么人!”
楚子逸挺着身躯显得格外平静:“不,他还活着,而且,就在族长眼前。”
“你是七殿下?这不可能!你与殿下的声音虽有相近,却并非全然相同!你骗不得我!”
“七殿下可是各路权势的眼中钉,族长以为,本公子何以随意冒之?”
喇也犹豫了,悲凉中夹杂着复杂的情绪:“那你可有信物?”
“丢了。”楚子逸说的无关痛痒。
喇也不可思议的转过身来,经脉突起的手隔空做了些无人能懂的动作后,横过杖子提防的后退了几步,一脸惊恐:“你不是七殿下,你究竟是谁!”
这时,几个涂满迷彩的狼皮汉子凭空而现,戒备的将楚子逸团团围住,骸骨打磨的长毛尖刺对准他的眼睛,随时要将他戳穿。
面对突如其来的针锋相对,楚子逸显得十分从容,大着胆子跨上了圆台。
“信物可以伪造,鲜血却不会撒谎,七殿下乃是先帝子嗣,拥有独一无二的血脉,我是或不是,族长拿血一验便知。”
说罢,他便手速飞快的拔出“厉害”,白光闪过,手掌中间顿时印出一道血痕,鲜红的鲜血汹涌而出,滴落在圆台的符纹之上。
符纹似受感召,由墨黑色渐渐现出金色,仿佛活了一般。
“这符纹由七殿下的血画成,自然也只有七殿下的血才能唤醒它,族长只需要测一测,便可辨出真章。”
掌心的血如断线的珠串一般,一滴接连一滴落下,金色明暗闪烁,越来越明显。
喇也眼睛虽然看不见,但他手中的杖子却开始变得温热,随着他口中的念念有辞缓缓从他手中脱离,插入了圆台中间的一个小孔里。
杖子入孔的瞬间,符纹金光乍现,刺的人睁不开眼,短暂的失明过后,符纹现出龟裂的纹路,发出了破碎的声音。
脚下圆台开始晃动,楚子逸依旧滴着血,处变不惊。
终于,符纹彻底碎裂,猛的轰然坍塌,一个燃着幽幽青火的方鼎在碎石墟中升了起来。
喇也继续口中的念念有辞,眼角却起了婆娑泪光。
楚子逸的眼底亦涌起薄薄雾气,炽热滚烫,一如此刻他澎湃激昂的心情。
“半年之前,七殿下在梅溪行宫大火中拼死抢出此物托付给族长,为掩人耳目,他与族长兵分两路,拿着空石印盒子一路南逃。路上他被追杀之人团团围住,从那以后,朝中众人皆认为七殿下已命丧荒野,可天下道义未了,七殿下绝不会死!当日,石印上染遍了七殿下的血,所以这封存石印的符纹,也只能由七殿下的血才能解开。”
他顿了顿,试是哽咽道:“族长,七殿下今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