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茅屋外的林子里,枯萎的落叶堆积了厚厚一层,楚子逸牵着顾夜凝沿着小道一路往上走,直到最高处才停下来。
高处没了遮挡,风顿时大了许多,视野却是好了不少。不远处是广阔无际的山谷,山谷之后是来时路过的层层群山。
顾夜凝缩着脖子,又冷又欢喜:“这儿可真美。”
“是啊,往年的这个时节,群山环抱处,火红的柿子一批落下一批又成熟,如盏盏灯笼般挂满整座山头。黄昏时分,从梅溪岭行宫的东南方角楼望下来,天与地浑然一色,那才是真正的绝美。”
“梅溪岭行宫?”顾夜凝方才从睿王嘴里听说过这个名字。
楚子逸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山峦说道:“就是那儿。”
顺着他的目光所至,顾夜凝果真在山腰处看见了一座行宫,若隐若现。
她眯着眼睛仔细张望,好奇的问:“那山上分明一颗像样的柿子树都没有呢?”
“被北澧侯一把火烧光了。”楚子逸说的不痛不痒。
“嗯?”她没听清楚。
“没什么。”楚子逸淡淡的看着她,似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挺拔的身体在无垠的夜空下竟显得如此凄冷孤独。
山间的寒风席卷而来,冻的顾夜凝不由自主的一阵哆嗦,连忙往手上哈了些气搓揉着,再抬头时,已经整个人都落入了楚子逸的怀里。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紧紧的抱着她,紧的仿佛想将她融化:“听说浒山关外,也有这么连绵的柿子林,到时候你陪我去看看吧。”
“好啊。”她没有理由拒绝。
楚子逸的身子微微一颤,下巴抵着她的额头厮磨着,认真的像个孩子:“你不会骗我的吧?”
骗?
顾夜凝的心突然触痛了起来:“其实我……”
“嗯?”他认真的听着。
“其实我今晚跟踪你了。”她不想再骗他。
“我知道。”楚子逸毫竟无半点意外:“那个男人显然是故意引了向将军他们往外去的,他在帮你转移视线。”
顾夜凝急于撇清关系:“我不认识他。”
“嗯。”他应声松开,并未深究:“以后你想知道什么,问我便是,不要把心事藏在肚子里,更不要再行如此冒险之事了。”
她听了心里难过极了,解释道:“我只是担心你……”
楚子逸怔住了:“你说什么?”
“我说……”顾夜凝脑子发热,一字一句解释道:“我只是担心你……有什么三长两。有时候我真希望一切能退回起点,你不过是大沥城里那个不愁吃穿纨绔浪荡的风流公子,而不是拯救万民于水火的盖世英雄,更不是什么七殿下。”
“担心我什么?风太大了,我没听清楚。”楚子逸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顾夜凝何曾有过这般窘境,气急败坏的扭过头去胡言乱语,嗓门都大了三分:“我说!我担心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把欠我的银子赖了不还了!”
“还有呢?”他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还有……还有万一是拖到我先死了,你也不用还了~”
顾夜凝素来百无禁忌,自己开自己的玩笑正起兴,却见楚子逸直直的盯着她,异常严肃。
“这么认真干嘛,真怕我死啊?”见他当了真,她越发心里愧疚,忍不住坦言道:“放心,我才没那么容易死呢。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真的骗过你,我根本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我……”
“你这到是提醒了我。”楚子逸将她推靠在树干上不让她继续胡说八道下去,一根手指勾起她的下巴,俯身沉沉低语道:“我若当真赖着拖着欠着,你是不是就一辈子跟在我身边了?”
明知他在挑逗,顾夜凝居然如同中了软骨散一般毫无反抗之力,靠在树上动弹不得,由着他一点一点的凑近了过来。
他是真的真的喜欢她的吧?无知无觉中,欢喜至深。
夜风徐徐,他另一只手试探着环上她的腰间,她感觉到他温热的鼻息轻柔的喷在她的脸上。
目光灼灼,她无法自控让眼神从他的唇下痣上移开,如同着了魔一般,踮起脚尖主动凑了过去。
大沥城那夜百转千回的桃粉色梦境,终将得以如愿以偿。
唇瓣触碰的毫厘间,楚子逸却突如其来的扭开了头,猛的喷出了一口鲜血,接着痛苦的捂住胸口,无力的瘫软了下去。
“楚子逸!”顾夜凝失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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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所有的暧昧旖旎消散殆尽,楚子逸的脸色十分难看,苍白的皮肤上皱起深深的褶子,甚至起了扭曲之意,整个身子痛苦的蜷缩成团,难以忍受。
“你这是怎么了?!”
顾夜凝连忙扶住他,这才发现他浑身冒着冷汗,衣服在眨眼的瞬间已经微潮,似是承受了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却只能咬牙隐忍。
她抓过他的手腕探了探脉搏,血气攻心,心跳紊乱。
“你中毒了?!”
楚子逸抹了抹唇角的残血,牵强的笑了笑道:“你还挺聪明的嘛。”
“死到临头还耍嘴皮子!”顾夜凝气急,抬起他的手臂挂在自己肩上:“萧郎中医术高明,一定可以帮你医治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