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委屈小媳妇上身,瘪瘪嘴嘀咕道:“温柔了三分钟,怎么又变这样了……”
顾夜凝一声冷哼,忍笑着背过身去,率先离去:“你不是自己说更习惯我这样吗?怎么,得了便宜还卖乖起来了?爱去不去,不去有本事回宗门去呀~”
“是是是,师妹说的是,师妹说的是!”萧瑟说着,点头哈腰的快步跟上,半个字都不敢再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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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东升西落,周而复始,又到了夜深人静时,整个世界沉入浓烈的暮色中,化作一片死寂。
无望河彼岸的废弃村庄里,商其仰面躺在硬实的板床上,辗转难眠,脑海里一直浮现着年幼时候的画面。
那时他娘还在世,他依偎在他娘亲的怀抱里,带着敌意的问:“娘亲,你已经有我了,为何你还要收养那个小孩?”
她娘亲贴着他的面颊,满目怜惜的望着院子里背对着他们发呆的小孩道:“你看他,孤苦伶仃的,多可怜呀,我们若不收留他,他要如何活下去啊?”
“让他爹娘养他啊,他没有爹娘吗?”幼时的商其生怕自己的娘亲被个野孩子抢走,牢牢的环住他娘亲的腰。
娘亲来回抚摸着他的脑袋,一声叹息后,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语重心长道:“从此往后,你的娘亲就是他的娘亲,你的家就是他的家,记住了吗?”
“我不知道!我才不要和那个野孩子说话!”年幼的商其生了气,从他娘亲的怀里挣脱出来,怄气的跑了出去。
往后好长一段时间,他都想尽各种法子与那野孩子做对,往他饭里撒沙子,在他被褥里倒水,给他的裤子上剪破洞。
可任凭他如何激他,他永远都是一副沉默不语的样子,不生气,不告状,甚至不回击,就这么默默的忍受着,甚至接受着。
野孩子越是这样不在乎,商其就越是来气,于是越发变本加厉。
这样的相处一直持续了许多年,直到商其的娘亲死在一场大病里,土郎中说她这些年积劳成疾,已无力回天。
娘亲死后,商其在她的坟前跪了三天三夜,他把所有的恨意都怪在野孩子身上,早年丧父的家里本就清贫,若非多收养了一个白吃饭的野孩子,他娘亲何以这般辛劳至死?
商其在他娘亲的坟头狠狠的踹了野孩子一脚,用尽所有的污言秽语咒骂他,然后独自一人去了镇上喝酒买醉。
他娘亲在世的时候,从不允他喝酒,因为喝酒伤身,更易误事,所以他酒量并不好,只喝了两杯就觉得天旋地转。
他扶着桌子东倒西歪的要走,店家却嚷嚷着要他付银子。
他借着酒劲,也粗了嗓门嚷嚷了回去:“我娘都死了,哪里来的银子?!”
店家一听吃白食还这么理直气壮,当场就喊人把他包围了起来,狠揍一顿。
那一次,商其本以为自己要死的,可是并没有,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人群里冲出一个衣衫粗陋的少年来,护在他身前,替他挨下了那一顿揍。
店家眼看要闹出人命,这才收了手。
护在他身上的少年从他背上无力的滚落下来,皮开肉绽一身的污血。
商其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义无反顾护着他的少年,竟是他恨之入骨的野孩子。
他死撑着最后的骄傲,指着他问:“你来干什么,谁要你多管闲事装英雄好汉的!”
野孩子虚弱的动了动嘴皮子,露出从未有过的笑容,轻声道:“你是我弟弟,自该有难同当。”
鼻间的酸涩没有忍住,眼泪顷刻间就流了下来,商其看着昏死过去的野孩子,第一次发现自己其实是那么在乎他,这些年来所有的挑衅所有的恨意,都不过是因为他从未搭理过他罢了。
他卸下所有的伪装,哭喊着抱住他对着人群大喊:“救救他,谁来救救他!”
年少的商其手足无措,在人群里哭喊到嗓子沙哑,总算有一个衣着怪异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蹲在他们面前看了野孩子许久后,把他带走了。
只是他再也没有回来。
从此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商其如同一具被掏空里灵魂的行尸走肉,随波逐流去了大兴城,他不学无术身无长物,全靠一张嘴皮子坑蒙拐骗混饭吃,有一回牛吹大发了险些被人戳破,多亏了一个面容清冷寡言少语的陌生男子出言相救,主动配合的唱了出双簧才蒙混过关。
商其素不喜欢欠人人情,靠在光影晦暗的巷子底,低头数着铜板直言不讳:“说吧,你要分多少铜板?你虽帮了我,但主要功劳还是我的,我最多分你……”
怎料那陌生男子一声轻笑,分文不取转身离去。
也不知道这陌生男子是什么路数,从那往后,隔三差五的来大兴城的酒楼里与他唱双簧,只是每次坑的人选从以前的老弱妇孺变成了做贼心虚的做恶之徒,商其也从一个骗子变成了一个“劫富济贫”的好人。
至于那个陌生男子,自始至终从未分过一分一两。
直到有一天,商其实在忍不住好奇,偷偷的尾随他而去,没想到才进山里,就被他发现了。
“你不该跟着我的。”他背对着他。
商其习惯了直来直往,干脆现出身来,走到他面前问:“你每天来无影去无踪,帮了我却不图钱财,你究竟是谁?”
“有时候知道的,并不一定是好事,你确定想知道?”陌生男子问。
商其坚定的点点头道:“我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