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无论历经多少严寒,春天总会到来
一个月以后,大兴城。
气节已过立春,气温却并没有回升,泥泞湿漉的郊外土丘上,林庭书手持三柱清香静静的站在一块灰白的墓碑前。
香上苍白的火苗燃下一小段灰烬,在香插入泥土的时候微微震动掉了下来,很快就被泥土里的潮湿吸附,化作了泥土的一部分。
“入土为安。”林庭书退开到一侧,给耳曦留出了位置。
今日的耳曦身着白色的皮袄,脖子上挂着喇也传承下来的黑色小石头,似是成熟了许多,俨然有了一个夏绻继承人的模样。
她点燃手里的一捧黄色的纸钱,迎风念念有词着忽然撒向天空,纸钱随风而散,覆盖了整个坟头。
“入土为安。”她跟着林庭书重复了一遍,转向他道:“心事已了,我们回去吧。”
林庭书长叹一口气,牵起耳曦的小手点了点头:“走吧。”
马车在无名的小道上向着皇宫缓缓而行,一路上,耳曦始终不言不语,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来过,林庭书见了,移到她身边俯首探去,只见她早已红了眼眶,无声啜泣。
“怎么哭了。”他提起袖子替她轻轻拭了拭。
耳曦咬着嘴唇,闷闷的扭过头去不回答。
林庭书无奈的长叹一口气,厚着脸皮又挪近了些,好颜色宽慰道:“我知你心里不痛快,等过些日子天气晴好,我答应陪你去放风筝散散心,好不好?”
“不好。”耳曦一口拒绝。
“那放烟花,你不是说喜欢烟花吗,我差人给你做一百个,让你放个够,可好?”
“不好。”耳曦依然拒绝。
林庭书着实为难,要他一个平时话都没几个字的人哄姑娘家开心,简直比登天还难。
“那你提一个心愿,无论什么我都答应你。”
“当真?”这下耳曦终于高兴了,转过身来抓着他道:“无论什么心愿吗?”
林庭书有种不好的预感,刚要开口增加几个限制条件,就被耳曦抢先开口道:“让小阿哥赶紧的给我下床!”
林庭书脸色惨白,瑟瑟发抖,心中暗道:“我的小公主啊,您这是哪是要求,您这是要命啊……”
“怎么,庭书哥哥不答应?”
林庭书:“那个……那个……”
耳曦顿时又不高兴了,撒起了小孩子脾气,撅着嘴委屈道:“我就知道!小阿哥才是庭书哥哥心里最疼的人!你什么都是最向着他的!”
“有吗?我哪有……”林庭书心虚。
耳曦:“没有吗?”
非要说有的话,其实确实是有的。
自那天孤鬼岭战事结束后,林庭书倾全军之力下崖寻找楚子逸,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绝不能留他一人在孤鬼岭,做一个孤魂野鬼。
黄天不负,到底是被他找到了。那时的楚子逸浑身是血,模样可怕的吓人,好在北澧王做了他的垫背,这才侥幸保住了一条命。
得知他还有一口气在,商其瞬间就哭了。他是他的哥哥啊,那个小时候被他欺负却从不还手,见他被人打的时候还要保护他的哥哥啊!他们虽非血亲,其感情,却比血亲更深,两人重逢后还没过上好日子,怎么可以生离死别?只有哥哥活着,未来的路他才算不得孤家寡人。
商其哭的感人肺腑,把蒙椋这粗汉子都感动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哽咽道:“他奶奶的老子早说过了,公子福大命大,不会轻易死掉的!我们赶紧的把他带回大兴城吧!等回去了,老子亲自去大兴鸡场给公子捉几只大公鸡回来,补补阳气!”
“不回大兴城,我们去郸阳城。”林庭书道。
听见郸阳城,一行人等就莫名害怕:“那可是北澧莽子的都城,莫弘之入主北澧数年,只怕树大根深,里头还有不少他的余孽,我们贸然入城,恐有危险。”
“可大兴城路途遥远,楚子逸等不起,他为了我吃了这么多苦,差点把命都给丢了,我难道要为求自保而退缩吗?”林庭书心中早已经有了决定,确实,在哪一刻,任何人都比不上楚子逸重要。
可这并不代表他不在乎耳曦,虽然耳曦一直认错了人,把楚子逸当作当初救下他的小阿哥,把真正的小阿哥当作楚子逸的侍卫罢了。
他讨好的牵住耳曦的小手,温柔的揉了揉道:“他是我哥哥嘛,弟弟疼哥哥,也是情理之中不是?也就那一次而已,其他时候我可都对你偏心的很呢。”
“庭书哥哥才没有偏心我呢!我在小阿哥病榻前没日没夜花了这么多力气替他诵经祈福,他明明早就醒了,你却配合他骗我,说是彻底昏过去了需要静养!哼,亏我还信以为真!要不是蒙椋君不慎说出其实是嫌我太吵的真相,我还一直心怀愧疚,当真以为自己功德不够,把他念经念死了呢!”
不提也罢,越提耳曦越来气,小手叉腰非要好好把帐算算清楚。
“还有今天!哼!今天可是我的生辰,生辰一年才一回,可影响来时运势,多要紧你们知道吗?旁人迎福避祸还来不及,庭书哥哥到好,拖了我来给赵世石和赵媛媛下葬!哼,赵世石这般祸害小阿哥,就不该把尸首寻回来!”
林庭书:“可他到底养了楚子逸这么多年,把他父女二人尸首带回中原下葬,也算是偿还了过往恩情了。”
耳曦:“恩什么情,哪来的恩情?赵世石把小阿哥养在身边,只是为了让他做你的替身,甚至取而代之成为真正的七殿下。明面上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实则只要待时机成熟除掉你,让小阿哥这个假的七殿下上位,他就成了操控七殿下的提线之人,集天下皇权于一手了。”
这些真相林庭书知道的一清二楚,再从耳曦口中听到却依然觉得毛骨悚然。一个人野心膨胀,为了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惜抓一个无辜的少年养成傀儡为己所用,这是怎样的阴狠歹毒。
更可怕的是,楚子逸体内有赵世石养下的毒,想要保住他的命,谁都容不得将真正的七殿下供出来,哪怕是林庭书自己。
然而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赵世石怎样都想不到,他万里挑一寻来的这个和七殿下神形相像的少年,竟是七殿下生母秦晚矜被先帝掳去梅溪岭前生下的孩子。阴错阳差,他的阴诡伎俩,反倒促成了这对同母异父兄弟的相认。
“罢了,都过去了。如今尘埃落定,一切都结束了。”林庭书不愿再去回忆那些肮脏的过往,如今楚子逸大难不死,就让过往雪藏,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吧。
他好脾气的将耳曦搂进怀里,贴着她冰凉凉的小脸承诺:“不生气了,我答应你,从今往后,只疼爱你一人,怜惜你一人。”
怀里的小人愣住了,她头一回听到有个男人对她说出这样万般温柔的话语,心里酥麻的几乎融化,小耳朵红的滚烫,终于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马车晃晃悠悠穿过大兴城外的杏花林,林子里的杏花已经萌出细小的芽苞,密密麻麻,成林成片。
闻着空气里若有似无的杏花香,林庭书彻底释然的笑了。
无论上一个冬天历经多少严寒苦楚,只要用爱坚守,下一个温暖和煦的春天,总会到来。
番外2别装了,都露馅了
时间退回到一天前。
“我哥怎么样了?”林庭书焦急的在大殿里来回踱步。
脚下的太监欢喜的说:“启奏殿下,楚公子他……”
“庭书哥哥!”一个红裙女子风风火火闯了进来,直奔至林庭书面前道:“商其哥哥这个混蛋,小阿哥明明醒了,他死活拦着不让我进去,庭书哥哥你给我做主!”
一看是耳曦,太监识趣的退了出去。
大殿里只剩下了林庭书和耳曦两个人,林庭书满目温柔的刮了一记她的鼻子道:“我哥好不容易醒了,你该让他安静修养才是。”
耳曦撅嘴不乐意:“那怎么成,小阿哥刚醒来,魂魄尚不稳定,我得给她诵诵经稳稳心神才是。”
说着,她便拿出一串叮当作响的小铜铃有模有样的摇晃着,以至于并未发现林庭书眼皮细不可见的抽了好几下。
见林庭书没有说话,耳曦这才仰起小脑袋道:“庭书哥哥你方才说起小阿哥的样子为何酸溜溜的,莫不是……吃醋了?”
林庭书傲娇的扭开视线:“才没有,我怎么可能吃你小阿哥的醋。”
小阿哥三个字下了重音,乐的耳曦掩嘴大笑起来:“原来是因为我叫他小阿哥的缘故啊!这可怪不得我,谁让你和小阿哥互换身份,害我一直误会他才是我的小阿哥,以至于叫的顺口改不过来了。”
林庭书装作没听见,不搭理她。
耳曦知道他并未真的生气,亲昵的拉着他的袍子撒起娇来:“好啦好啦,以后我叫他子逸哥哥还不行么?我的小阿哥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好不好?”
林庭书终于憋不住笑了出来,再度刮了一记她的鼻子道:“你还是叫我庭书哥哥吧,我才不要做你的小阿哥,等明年你及笄后行了跪拜礼,直接改口唤我夫君便是。”
耳曦小小年纪惨遭调戏,害羞的唰的红了耳根子,捂着小脸就往外跑:“我去通知秦夫人,告诉她小阿哥醒了。”
“慢点跑,不着急。”林庭书勾着嘴角满目宠溺,挥过长袍也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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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庭某院落。
商其坐在楚子逸床边鬼鬼祟祟,一听有人冲了进来,吓的整个人一阵哆嗦,慌乱的把手上的东西塞进楚子逸的被褥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起身行了个礼道:“商其见过殿下。”
林庭书亲自扶他起来道:“这里没外人在,就别如此客套了,子逸自我母亲被迫入了梅溪行宫后,便一直由你母亲抚养长大,与你虽无血缘关系,但你唤他一声兄长,与我便也算是一家人了,往后我们兄弟三人,私下还是自在些比较好,就依然唤我庭书君吧。”
言及过往,商其露出感激的笑容道:“当初在镇子上,若非庭书君在酒楼帮我解围,带我去见楚子逸,我想我可能这辈子都会因为失去他而遗憾终生。”
林庭书不以为然道:“其实这件事,还得感谢赵世石,他虽有心利用子逸,但到底也救了他一条命,否则他若死了,便不会在梅溪岭中救下我,我也不会带你去见他,更不会有后来的那么多事了。”
商其感叹:“世事如棋,从一开始,我们三人的命运就注定串联在了一起啊。”
“只可惜最终没能保住耳曦的阿爸和爷爷。”林庭书叹气。
商其安慰:“好在最后我们成功了,他们在天之灵,一定会替你和耳曦高兴的。”
“高兴什么?”耳曦人未见声先至,与她一同过来的,自然还有秦晚衿。
秦晚衿比在郸阳城的时候面色好了不少,上次多亏耳曦及时赶到北澧侯府将她转移,如今已然没什么大碍了。
她亲手端着熬好的汤进来,满目慈祥的看着林庭书道:“听耳曦说,你哥哥醒了?”
林庭书转过头去往床上随意撇了一眼道:“又昏过去了。”
“这苦命的孩子。”秦晚衿心疼的坐到楚子逸的床头,怜惜的摸了摸他的脸。
楚子逸仰面朝天一动不动,脸上却是滚烫通红,惊的秦晚衿眉头都锁了起来:“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发起烧来了?”
商其连忙替楚子逸把被褥盖严实道:“捂一捂,捂热了出点汗,就能退烧了。”
“发烧不能捂,会捂坏的。”秦晚衿扯住被角。
商其一手按住:“秦夫人,耳曦说她又把殿下登基大典上行的礼忘了,您不如再让司礼麽麽教她一教吧?”
“又忘了?”秦晚衿不可思议,总共就三个动作五句话,她个中年妇女都记住了,耳曦一个年纪轻轻脑子活络的小姑娘怎的偏偏记不住?
她转眼看向林庭书求证,只见林庭书默默颔首,表示是的。
登基大典可不是小事,即便秦晚衿并不喜欢这些无聊的繁文缛节,也不希望耳曦失了礼数。
她放下汤水,无奈起身嘱咐道:“那你们好好照顾着,记得把汤药喂他喝了。”
“是。”商其一口答应。
耳曦进门没多久,连话都没说一句就被秦晚衿带了回去,一头雾水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待两人走远后,林庭书才不留情面的揭穿道:“人走了,别装了,免得当真悟出痱子。”
楚子逸唰的睁开眼睛,掀开被子大口喘着气,指着商其道:“叫你少往炉子里装炭,非不听,想热死我?”
商其瞪大眼睛伸手就打:“我还不是怕你冷?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没日没夜伺候你不说,还帮你演戏装死躲避耳曦念经,敢情你全忘了不成?”
楚子逸死死捏着他的手不让动弹:“你动不动就打人,这叫伺候?”
商其气闷:“那你有本事叫蒙椋君来伺候啊,你敢吗?”
“还演?”林庭书早就看破了他俩一唱一和的小把戏,眯眼警告:“把被子里的酒拿出来。”
“酒?哪有酒,没有啊!”这一次,楚子逸和商其出奇的默契,一样的无辜脸,一样的装蒜否认。
“嗯?”林庭书面无表情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只烧鸡来,遗憾叹气:“既然如此,那烧鸡也不用吃了。”
“吃!!!”商其墙头草说倒就倒,飞快的从屁股后头的被褥里掏出一小坛酒交了出去。
林庭书当场没收,指着楚子逸道:“没你的份。”
“为什么!”楚子逸跳脚。
林庭书道:“你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回来,自然得仔细养着,御医早有叮嘱,生冷油腻概不能食,你还指望喝酒吃烧鸡?”
楚子逸不服:“我的伤已经好了,真的没事了。”
“不行。”林庭书异常坚决。
楚子逸:“一点点,就喝一点点。”
林庭书:“不,行。”
楚子逸:“我是你哥,你不听话吗!”
林庭书可不怕他,直接无视道:“商其,这烧鸡你一半我一半。”
商其左右摇摆难以抉择:“好啊……不好……也好……这……”
楚子逸悲伤的后仰倒回床里,掩面大哭:“庭书君如今回归了七殿下的身份,拿架子压我欺负我,我这个做哥哥的真是太苦了吧,嘤嘤嘤……”
林庭书扶额垂下眼帘,无语道:“你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还真是像极了当初大沥城对着你耍无赖的顾夜凝。”
话说出口,屋子里突然就沉默了,周围的一切仿佛凝固,令人窒息。
楚子逸收起方才的矫揉造作,掀开被子从床榻上下来,光着脚走到林庭书跟前,拿过他手里的酒罐拔开,仰头猛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味道刺激的他喉咙像裂开了一般,一路撕扯,直到心头。
他沉默着站定在窗边,仰头望着无垠的苍穹一言不发。
这般模样惹的商其心中涌起酸楚,咬着嘴唇宽慰道:“都过去了。”
“过去了?”楚子逸神色迷离的苦笑:“过不去的,她在我心里,永远都过不去。”
番外3我们说好的,谁都不能放弃谁
回到一个月前的孤鬼岭。
顾夜凝坐在楚子逸坠落的山崖边吟唱着少年郎的曲子,大雪纷飞白了她的一头黑发,原本红艳的薄唇更是冻的泛出浓重的紫色。
萧瑟哪里舍得她这般受苦,竭力宽慰道:“他说了,你要好好活着,你若爱他,便该振作起来,莫要这般折磨你自己了。”
“他都不在了,往后余生留我孤独一人,叫我如何好好活着?”
“你还没有和他好好告别,可不能倒下了,庭书君带人下崖去了,你若是倒下了,见不着他最后一面,岂非遗憾?”萧瑟指着林庭书急切远去的背影,不论楚子逸的尸首能不能寻回来,好歹先带她离开这里才是。
遗憾?顾夜凝的心疼的都碎了,她确实有太多太多的遗憾,她一直都期待着他带她去浒山关看柿子林,想象着那天必定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她会身披绚丽晚霞依偎在他肩膀,吃着甜甜的火红柿子,真心实意的告诉他:楚子逸,我好爱你。很爱很爱你。
她不想让这句话永远雪藏在这里,她要去见他,哪怕是一具冰凉的尸首,哪怕他一个字都听不到,她也要亲口说给他听。
想到此处,她动了动几近麻木的双腿,摇摇晃晃的试图站起来:“师兄……”
“师兄在呢。”
“你说的对,我不想要有遗憾,我该去陪陪他的,你带我……”
话至一半,岭间大风突起,顾夜凝重心不稳向后一仰,竟猝不及防的从山崖上坠落了下去。
萧瑟以为她想不开有意殉情,发了疯一般冲下山岭去。
夜幕降临,山岭里漆黑一片,林庭书派出大批人马发誓哪怕要把整座孤鬼岭铲平了,也要把楚子逸的尸首找回来。
后来残余一口气的楚子逸终于被发现,至于顾夜凝,连同萧瑟一并消失不见,仿佛从这个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无踪迹可寻。
那时候楚子逸重伤昏迷,所有人都渐渐接受了顾夜凝死了的事实,只有耳曦不相信,她画着小石符夜夜在星空下为她祈福,想尽办法找寻哪怕丁点关于她还活着的痕迹。
然而,直到一个月后的今天,依然没有半点消息。
…………
“庭书。”楚子逸从窗外收回思绪。
林庭书淡淡的应了声:“你说。”
“我打算回大沥城去。”
林庭书明白他的意思:“你昏迷的这段时间,我从未放弃过对她的寻找,第一时间就派人回了大沥城,可惜并无她与萧瑟的踪影。”
“可关于她的回忆都在那边,我不能随随便便就把它忘了。”楚子逸轻轻抚过自己的手腕:“何况她收下了我的红绳,就是我的人了,萧瑟至今未有露面,他一日不露面,我就一日不放弃把她找回来。是你说的,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永远不要放弃希望。”
这些话,即便楚子逸不说,林庭书心里也是明白的。他对顾夜凝的爱早已入骨入髓,成为了生命中的一部分,任谁都无法割舍。
可那么重要的人,他却没有帮他守护好。愧疚与自责涌上心头,林庭书上前一步抱住楚子逸,叮嘱道:“哥,一定要保重。”
楚子逸不想让他们担心,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背,故作轻松道:“从前吃了那么多苦你哼都没哼过一声,这会儿怎的反倒成了小可怜了?放心,你哥素来命里带运,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她,到时候两个一穷二白的穷亲戚回城投奔,还望咱们庭书君莫要嫌弃才是。”
“是啊,庭书哥哥莫要伤感,小阿哥不会离开我们太久的!”门外头,才离开不久的耳曦风风火火突然折返,连礼都顾不得行,直闯进来大声道:“你们看!”
屋中三人齐齐回头,只见耳曦的手上燃烧着一撮微弱的幽蓝小火苗。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商其不由得摸摸自己的手,看着都觉得疼。
耳曦喜极而泣,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小阿姐还活着,我终于找到她了。”
番外4虽然我忘记了很多事,但我不会忘记你
大沥城。
南方彻骨的严寒终于缓缓褪去,自战乱平定后,大沥城的百姓渐渐恢复了平静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流民也得到了安顿,开启崭新的人生。
今日阳光明媚,已然有了早春的气息,城里的戏台比往常热闹了不少,里三层外三层的挤满了人。
原来是消失已久的白衣小仙女又出现了,自碧月楼关门大吉后,她便改投了戏班子,唱起了花旦,这嗓子柔中带媚,娇中带妖,与她的琵琶音曲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连续几场唱下来已是中午,看客依旧意犹未尽不肯散去。
小仙女故技重施,请了个其他的姑娘偷龙转凤冒充自己,从戏台后院溜了出去。
郊外荒野茅草屋,小仙女推门进去长吁一口气,来不及换装便迫不及待的开始数钱,今儿赚了不少,应该够大吃一顿了。
“怎么样?可够买几个炊饼的?”身后有一女子莲步缓缓踱至他身边,嬉笑着扯掉了他的满头坠饰。
小仙女抹去脸上的粉脂,露出男人的面庞道:“师妹你醒了?”
顾夜凝无聊的伸了个懒腰道:“都睡了足足一个下午了,能不醒么?”
萧瑟笑笑,心中暗自道:你之前可是睡了足足一个月才醒的。
为了转移话题,他起身解开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语气责怪道:“穿的这么单薄,冻病了又得师兄给你煎药照顾。”
顾夜凝灵巧躲开:“反正有你照顾,喝你的药也不花钱。”
萧瑟一脸心疼,舍不得的叹了一声气。
顾夜凝微微给了他一拳道:“怎么,你的药很值钱,舍不得给我喝吗?”
萧瑟无奈:“值不值钱反正你都不会给钱,财迷精。”
如此胆大妄为本该挨她一拳,没想到顾夜凝破天荒的一本正经,望着他感叹道:“师兄,有你真好。”
萧瑟只短暂的怔了怔,迅速掩下心思道:“今天想上哪儿下馆子去?你看我今天赚了不少,别说炊饼了,山珍海味都够你吃了。”
说着,他得意的掂了掂荷包里的银两。
岂料顾夜凝一脸嫌弃:“前阵子天天喝补汤,腻死了,哪还有胃口吃什么山珍海味?我想吃点甜的。”
“哦哦。”萧瑟素来她说什么就应什么,点头道:“糖葫芦?还是梨膏糖?还是什么别的糖?”
“小孩子才吃糖,我要吃柿子。”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都开春了,哪里还有柿子啊!”
“那就柿饼~”
“柿饼粘牙,你不怕牙疼了?”
“可我就是想念甜甜的柿子味,吃不到会心疼,所以还是牙疼吧。”
顾夜凝昏迷的时候,萧瑟弄了不少好东西给她续命医治,以至于如今好了,力气比从前大了不少,都不给他反抗的机会,拉了就往门外去。
萧瑟苦不堪言:“师妹你别急啊,我这一脸乱七八糟的,好歹让我洗把脸嘛!”
顾夜凝顽皮坏笑:“洗什么洗,小仙女脸上五光十色,那才好看。”
两人唧唧歪歪拖拖拉拉,一路上萧瑟还掉了只鞋子,一直嚷嚷着慢点慢点,可他知道,她才不会理会他,只会嬉皮笑脸的回头道:“那你就光脚好了。”
萧瑟无奈的被她生拉硬拽着,望着她的侧脸,却忽然轻松的笑了。
她还是那么爱欺负他、开他玩笑,她依然是他最真实最熟悉的小师妹啊……不是么?
如果能让她过的快乐一点,受她点小小的欺负,又算得了什么呢?
“师妹,你又笑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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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夜凝笑了?
才怪!
她又郁闷了,因为萧瑟说的对,这个冬天连新鲜的柿子都寻不到几个,又哪来的柿饼呢?
师兄妹二人把大沥城溜达了个遍都没有找到半个和柿子有关联的东西。萧瑟见她兴致阑珊,为逗她高兴,死乞白赖贴上去道:“师兄给你上街买烧鸡吃好不好?”
“不好,太油。”顾夜凝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