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子善回头,柯栩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小欣的房门,示意他仔细听。
宁子善屏住呼吸伸长耳朵,接着就听见一种微弱的呻|吟声从小欣房间传出,那感觉听起来就像房间里的谁在咬紧牙关极力忍耐着什么。
这么晚了,柳如歌和小欣到底在干什么?
就在宁子善思考的时候,房间里压抑的闷哼又大了几分,期间还夹杂着几句慌乱的劝慰和摔东西的声音,紧接着一道光从房门下的缝隙里透了出来,柯栩一把按住宁子善肩膀,按着他一起朝光线昏暗的楼梯拐角里缩了缩。
两人刚蹲下|身,房门便突然从里面打开,压抑的哼声顿时被放大了数倍,宁子善这才发现那闷哼中竟带着痛苦的啜泣,就像那发声的人正在遭遇什么难以忍受的酷刑。
紧接着小欣便风风火火地从房间冲了出来,虽然以他们躲藏的角度看不见房间里是什么情形,但可以肯定那个正在受难的人是柳如歌。
小欣径直冲到走廊尽头美丽的房门外,尽管她看起来十分愤怒,但动作依旧是克制的,她屈起手指在美丽的房门上敲了几下,嘴唇几乎贴在了门板上,压抑着怒气朝里沉声道:“小怪物!开门!”
过了约一分钟,美丽打开了房间的门,她穿着粉色的睡衣,手里依旧抱着那个脏兮兮的球,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丢开一样。
“你是不是又把别墅别处的画带到楼上来了?!”小欣磨着牙低声质问。
美丽没说话,而是歪着头用一种冷漠的目光看着她。
小欣瞪着她,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愤怒,双唇抑制不住地抖动了几下,突然一把推开美丽,闯进了她的房间。
美丽毕竟只是个几岁的孩子,被她重重一搡便摔倒在地,手中的球掉在地上,发出“嗵”地一声钝响,居然没有弹起来,而是咕噜噜朝墙角滚去,美丽连站起来都没顾上,立马手脚并用地爬着去追上球,紧紧抱进怀里,仿佛那不是一个脏兮兮的旧皮球,而是一件绝世珍宝。
小欣进去没多久,美丽房间里先是传出零碎的翻找声,没过多久便又是一阵布料撕裂和什么木制品被踩断的声音。
几分钟后小欣抓着已经成了一堆垃圾的画从美丽房间走出来,把被毁掉的画砸到她身上:“我再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许再把仇景山的画带上三楼!”
说完不再管匍匐在地板上的美丽,重新回到房间重重关上了门。
片刻后柳如歌的哭声逐渐低了下去,美丽把挂在身上的画框拨开,从地上站起来,用一种与她那个年纪不相符的阴毒目光盯着小欣的房门看了良久,才抱着皮球回了自己房间。
三楼再次恢复了寂静。
宁子善重新从拐角探出身,揉了揉因长时间半蹲而发麻的腿。
虽然两人对刚才看到的一切满腹疑问,但楼梯口明显不是讨论的好地方,于是二人蹑手蹑脚地上了四楼。
“今晚的事你怎么看?”两人停在创作室门口,柯栩问宁子善。
宁子善在脑子里把一团乱麻的思绪捋了捋才开口分析道:“首先,柳如歌和小欣的确不知道画里的东西会把人拖进画里,但是三楼没有画的原因也的确不是她们说的那样简单,从柳如歌今晚的状态来看,应该是仇景山的画如果出现在三楼,就一定对她造成了某种十分痛苦的影响甚至是伤害。”
柯栩听完默默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宁子善又道:“其次,仇景山的画会伤害到柳如歌这件事她们好像并不希望我们知道,不论是声音还是行为都十分克制,如果不是我们今晚偷偷上楼,恐怕很难发现这个秘密。
最后,美丽应该是知道这点的,从小欣的话里就能听出她不止一次偷偷把画带上三楼藏在房间里。我之前还以为小欣她们只是因为美丽的怪异长相才对她表现出那么明显的厌恶,现在看来,恐怕藏画这种事才是她们讨厌她的主要原因。”
“首先、其次、最后,条理还挺分明,我赞同你的想法……”柯栩笑道:“不过有一点很明显很重要的问题你没看出来。”
宁子善眨眨眼:“什么问题?”
柯栩斜睨了他一眼:“小欣和柳如歌的关系……为什么她们非要住在一起呢?”
宁子善道:“不是因为柳如歌身体不好,所以小欣要照顾她么?”
听完宁子善的回答后柯栩终于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你这人,智商没什么大问题,但情商应该是负数吧?”
宁子善:“……”你这种一天就会给别人甩脸色的人居然还嫌我情商低?!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为什么宁子善好像还在柯栩的语气中听出了那么一丢丢辛酸的味道?
柯栩从他迷茫的小眼神里就能看出指望他自己明白是不可能了,于是只好摊开来道:“小欣和柳如歌,她们是情人关系。”
“她们不都是……”宁子善说到这突然哽了一下,他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两人平时的互动,小欣对柳如歌的过度保护,还有形影不离的身影……
“你是说她们是同性恋?”如果不是因为超出寻常的感情,怎么会有人愿意一天二十四小时和另一个人黏在一起?
“不是我说,而是事实,不过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在一起的就不好说了。”柯栩道:“而且我认为美丽应该是知道她们这个秘密的,她三番两次把画藏在房间里就是为了报复柳如歌,你有没有注意到小欣回房间后美丽看向她的眼神,那根本不像一个几岁孩子会有的眼神。”
的确,那种眼神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来说委实过于怨毒,简直就像两把淬了毒的锥子,恨不得把小欣生生钉死在门上。
小欣和柳如歌恨美丽,美丽又何尝不恨她们呢?
“而且美丽知道密室的入口在楼上,我忽然想起来,昨天伍多多失踪后我们上楼找柳如歌的时候她就给过我提示,只不过我当时满脑子都是你的事,所以忽略了……”宁子善说到这,身体忽然不自然地向后仰了一下:“你,你突然靠我这么近干嘛?”
柯栩勾人的桃花眼弯了弯,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又朝宁子善逼近几分:“你刚才说,你满脑子想的都是我?”
宁子善下意识觉得他的说法有问题,但一被柯栩盯着大脑就会不由自主地当机,一时又想不出到底有什么问题。
好在很快柯栩又重新直起身子,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题:“不过我对美丽手里一直抱着的那个旧皮球倒是很感兴趣。”
宁子善:“……”你的思维这么跳跃让人很难跟上啊大佬。
柯栩说着,深邃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从那个球落地和滚动的声音来看里面一定藏着什么东西,也许就是仇景山失踪的关键线索,必须想办法从她手里弄出来看看。”
说到这宁子善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你说仇景山的失踪会不会和柳如歌她们有关?比如她和小欣的事情败露,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起杀了仇景山,把尸体藏起来然后对外宣称失踪,找侦探调查只是为了不引起怀疑而打的幌子。”
“有一定的可能。”柯栩道:“可是如果只是想做做样子,一个侦探就够了,我们有足足八个人,她就不怕弄巧成拙?我倒是觉得她们是真心想找到仇景山,不过她们既希望我们能快点找到仇景山,又不太配合的态度也很值得深思。”
宁子善点点头,望了眼被锁着的创作室:“今晚如果能找到密室也许就能真相大白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她们应该都睡了。”柯栩从口袋里掏出昨天问顾思月要的发卡,三两下便把创作室的锁撬开了。
刚推开一条缝,浓郁的颜料味便从门缝里溢了出来。
宁子善和柯栩像两条鱼一样侧身从门缝溜了进去,重新关上门。
创作室里很黑,由于长时间拉着窗帘,伸手不见五指。
宁子善还没适应,柯栩已经在墙边摸到开关,“啪”地一声打开了灯。
“喂!”宁子善被吓了一跳,压低声音道:“你开灯干嘛,万一被柳如歌她们看见怎么办?”
“安心。”柯栩伸手在宁子善头顶像拍宠物一样拍了拍:“她们都睡着了,况且创作室里这么黑,我们又没带照明的东西,怎么找密室?难道要靠手摸吗?”
柯栩说的没错,宁子善只好道:“那我们快点吧。”
在经过那个被白布遮住的画架时,柯栩停下脚步,忽的一把掀起了白布。
白布下是一幅尚未完成的人像画,画的是柳如歌,可和别墅其他画都不同,画里的柳如歌既没有扭曲的面容也没有惊恐的表情,而是明眸皓齿,嘴角噙笑,一副温柔恬淡的样子。
宁子善虽然没什么艺术细胞,但也能从这幅画的笔触下看出满满的爱意,和别墅里所有让人不快的画作想表达的情感都不一样:“这幅画的画风怎么变了?难道是仇景山想换风格吗?”
“也许这并不是仇景山的画。”柯栩道:“小欣的自我介绍是仇景山的学生,可你有没有发现,自从我们到这开始好像连一幅她的画都没见过?”
宁子善道:“你的意思是这幅画其实是小欣画的?”
柯栩点点头:“不过这也只是我的感觉,我其实对绘画不太了解。”
说完柯栩重新把画用白布盖住:“先不管它了,找密室要紧。”
柯栩走到西墙前站定:“入口应该在这边。”
两人上前把挡着墙的东西移开,然后一寸寸搜寻起来,连地板的缝隙都没放过。
半晌后宁子善拍拍手上的灰道:“什么都没有啊。”
柯栩也疑惑地皱起眉,低着头用手指在下巴上摩|挲片刻,忽然抬头道:“原来是我弄错了!”
宁子善问:“难道入口不在四楼?”
柯栩回答道:“不,密室入口的确在四楼,只是我忘了,四楼的面积比楼下几层都要小,就像一个阁楼,从楼底仰望是看不见四楼的……所以密室的入口其实并不在创作室,而是在陈列室。”
两人把创作室恢复原样,关灯锁门后柯栩又撬开了陈列室的门。
楼上的陈列室他们从没来过,一想到里面全都是别墅里挂着的那种令人不快的画像,估计任何人都不会想进去,所以也从来没人提过要检查陈列室。
可就因为这点,让这个房间成了一个被忽视的透明地带。
宁子善都已经做好了一进门就接受大批精神污染的准备,可他万万没想到,陈列室里居然只有零星几幅画。
左右两面墙上各安着五个复古的鎏金壁灯,在壁灯中间还安装着美术灯,从墙上一个个稍浅的方块痕迹来看,这间陈列室在不久之前的确是挂满了画。
“墙上的画怎么少了那么多?”宁子善道:“是被毁了吗?”
柯栩道:“也有可能是被卖了。”
宁子善想到之前看过的杂志上有写过一些仇景山卖出去的画作的价格,如果这一屋子的画都卖了,的确是个天价。
不过这一切对他们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现在最主要的是快点找到那个密室的入口。
所以宁子善也只是在心里稍微唏嘘了一下。
如果柯栩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有可以到达二楼和不知名密室的密道,可是会在哪呢?
宁子善四下梭巡一番,最后目光鬼使神差地停留在墙上的壁灯上。
很多影视作品里都有暗门的开关设置在墙壁或者某个摆件上的桥段,也许仇景山的开关也在壁灯上呢?
这样想着,宁子善忍不住将手伸向了离他最近的一盏壁灯,轻轻一推,伴随着“咔哒”一声轻响,壁灯竟然真的被他推歪了四十五度,紧接着靠近西墙墙角边的一块地板忽然发出一阵摩擦的轻响,露出了一个大约一米乘一米的洞。
宁子善:“……柯栩,我找到了。”
严格来说地板下那并不是一个洞,而是一个简易升降机,有点像民国时的老式电梯。
柯栩和宁子善从上面的入口爬下去,发现这个升降机也就能坐两个人的样子,四周是金属围栏,底下隐约有白光,顶端挂着一个黄色的灯泡,把不大的空间照得透亮。
柯栩大概检查了一番道:“看样子这个升降机可以从顶楼一直通向楼下,而且四周的墙面全都镶了钢板,也许其中还有什么隔音材料,这样即使房间里有人,也不会听见升降梯运行发出的声音,我们乘着它下去看看吧。”
宁子善点点头,柯栩扳下了升降机的控制杆,升降机发出一声启动的嘎吱声,晃了晃,开始缓缓往下降。
在这种幽闭空间,乘着这样晃晃悠悠,看起来并不怎么安全的升降机往下降,说一点不害怕是不可能的,好在宁子善身边还有柯栩,这让他感到安心了许多。
操纵杆的刻度盘上标着1、2、3、4四个数字,应该是对应的楼层。
在经过三楼和二楼的时候,他们发现这两层楼的房间的墙上都有一扇小门,小门上方有按钮,只要按下按钮,小门就会从里面弹开,露出一个刚好可以容纳一人进出的洞,可是这扇小门从房间里是无法打开的,这也从正面印证了伍多多的确是被什么人救走的。
可是当柯栩把操纵杆推到“1”的时候,升降机并没有在一楼停下,而是经过一楼往更深的地底滑去。
最终当升降梯“咔哒”一声停住的时候,他们透过铁栅栏,看见的却是一间三十平左右的房间,屋顶的白炽灯开着,照得整个房间亮如白昼。
宁子善从踏进这个密室的一瞬间就震惊了,不是因为它墙上挂着和角落里摆着的各种拷问工具,还有房间正中耸立的巨大拷问架,而是因为整个房间的墙上挂满了画,所有画里无一例外,画的全是柳如歌。
不是四楼那种美好恬静的画作,而是狰狞的、痛苦的、几近崩溃,满身扭曲疤痕的柳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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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栩: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其实是个暖男,只暖宁子善的那种。
宁子善:好好好,你有病你说的都对。
柯栩:啾~
宁子善:(*/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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