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胆大仆从又说道:“汝等何人报上名来?!”
“你家郎君又是谁?”江诗云问道。
仆从没发现江诗云在套他话,略带得色说道:“吾家郎君之姊乃今上嫔妾,封号美人!吾家郎君乃皇亲!”
摆出身份不见对方着急,仆从觉得不对劲。加之郎君的情况不妙,一直在旁惨叫,仆从只得着七八人将其抬起,快速出了坊市,送去就医。
中间出了这点事,江诗云并未放在心上。毕竟高楚瑗之父位列九卿,那猪哥郎君的姐姐只是一个小小的美人而已。他意图非礼她在前,断他双臂虽说狠了点,但并不是说不过去。
可谁知偏偏是这件小事,引发悍然大波。
第二天,高玄冲尚未进军中,高元恭下了朝一脸严肃地回来了。不一会儿,他们的阿翁也从宫里回来了。
高元恭问道:“昨日到底发生何事?今日皇帝亲自留下我与阿翁,让我们给陈美人的母家一个交代。”
江诗云十分诧异,把昨日撞到人后反被给觊觎的事情讲了一遍。
高元恭听后气愤非常:“这厮还敢恶人先告状?若我在场,岂止撅断他双臂?当场阉了他!”
阿翁说道:“只怕是皇帝找不到人撒气,被我们给撞上了。前些时日,皇帝表示要亲政,被王家等大族以年纪尚幼、所学未成给拒了。皇帝心里正有气,碰上阿瑗仆从打伤嫔妾的母家弟弟,为了找回脸面,只怕皇帝也不会善罢甘休。”
“那我们该如何做?”江诗云皱着眉头问到,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你那仆从要受些苦了,打两板子,关进柴房,另寻身形相似的尸首李代桃僵,暗中送他去军中,虽受了罪,但性命无忧。”阿翁说道。
江诗云不吭声,沉默地反抗者。
他们的阿翁高孝直看着女儿,不知该如何劝她。示意高元恭,便离开回正堂去了。
高元恭也觉得憋屈,说道:“今日皇帝在朝会结束后大发雷霆,阿翁和我都被申饬,今日阿翁应该会将实情报与皇帝,但今上好面子,做事全凭心情,只怕作用不大。”
高元恭还有一个隐秘的担心没有说与江诗云知晓。对方意图不轨,万一那陈家不要脸面,宣扬自家子弟已经占了高家女郎的便宜,不着调的皇帝,只怕还会以名节为理由,给两家赐婚。
太后好道教,可皇帝却是儒生。这也是皇帝迟迟不能亲政的原因之一。
这些道理江诗云都懂,但是不代表就是正确的。她对高元恭说道:“大兄,他救了我,无赏就算了,却还要被罚。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如此应对,仆从谁还敢对我们忠心?更何况,今日一个美人的弟弟也能让我高家让步,迷,明日阿猫阿狗也能来我们头上踩一脚。”
本姑娘养的狗子,凭什么因为救了自己就要被打?皇帝的小老婆而已,还是个低位分的小老婆,皇帝有本事给这小老婆升职做皇后,她也能咬咬牙认倒霉。否则,绝不妥协。
高元恭离开后,高玄冲进来了。现在许多事,他听的懂,只是不大会表达。看她不开心,便默默跪坐在一旁陪她。
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打吧,吾无事。”
江诗云一眼瞪过去:“你知道家法的棍子什么样么?比壮男子手臂还粗!虽说执行家法的人会手下留情,可你也会被打的皮开肉绽,不能休养便送去军中,发热,感染,随时可能要了你的小命。”
“何为感染?”这家伙完全没被吓住,或者根本没把受伤当回事。注意力只在没听过的词上面。
脾气上来了,嘴一秃噜把现代词带出来了,不过还好室内只有他俩,江诗云淡定地说道:“伤处溃烂。”
“吾幼时曾遇一头野狼。”高玄冲缓缓开口。
“冬日无甚食物,吾与狼均饥肠辘辘,视对方为猎物。野狼有利齿,吾有一把骨刀。但最终杀死野狼时,吾全身受伤。”他看着对面的少女,她眉头紧锁,眼中含着担心,不知对方心跳是否也因他而变快?
“一头狼,足以让吾度过一整个冬日。每日一小块狼肉,混着野草吃下,吾曾……感染,”他用着刚刚学到的词,“但吾最终活了下来。”
“所以,女郎不必担忧。”他喜欢在她眼里看到对他的关切,但极度厌恶因其他事情而起的烦恼。
看着力图表达“我很强壮,打了板子也没事”的高玄冲,出现在江诗云脑海中的却是幼年时的他为了活下去独自面对野狼,一个人苦熬过伤痛和严冬。
他跪坐在那儿,一片云淡风轻。江诗云起身,走上前,伸出手,抱住他的脖颈。
高玄冲静静地任她抱着,问道:“女郎说只有夫妻方可如此。”
“只有今日,只有此刻。你我不是夫妻,但是最重要的……家人。”江诗云分辨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
原本只是将他当做大孩子一般教养。可现在心中的怜惜,到底是对着曾经那个幼年的高玄冲,还是对着眼前这个已经长得高大挺拔、丰神俊朗的青年呢?
高玄冲没在追问,只是伸出强健的手臂,缓缓攀上怀中少女的腰,默默收紧。
事情朝着最坏的情况去了。
那美人的弟弟,接骨之后居然没过几日,嗝屁了。
美人在皇帝面前哭的昏了过去,皇帝大发雷霆。
高家不敢在皇帝盛怒的时候跟他对着干,只能暗地里尽快找好刚病死的人尸。
这一切都瞒着江诗云。
宦官来高府督刑的那天,高孝直借口让她去庄子上看看祖母寿辰用的食材准备的如何了,将她打发走了。
高玄冲从头到尾知晓他们的安排,对此他没有什么想法。若说要恨,也不该是恨高家,该恨不知约束子弟的陈家,该恨在皇帝旁边吹枕头风的美人,更该恨……那个不分是非的皇帝。
只是在她走前,他深深地看着她。这次离开,也许就再也见不到她了。高玄冲心脏刺痛,却不知该如何治好它。
江诗云离开高府一路西行,从西门出城,却心神难安,总觉得有什么事发生。
“阿圆,你最近在府里听到什么消息不曾?”
阿圆想了想,说道:“都是些仆从之间的碎嘴,没甚要紧事。”
高元恭他们连阿圆也瞒着在,这丫头虽是府里的丫头,却只对江诗云一人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