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已经没有了。
实际上平时有事也是陆纯钧说了算,小皇帝只是个摆设。现在他要御驾亲征了,大权更是全部落在了陆纯钧的头上。
贾浦等人最近就发现陆相变得不好说话了。银子要少贪,官要少卖。否则就会收获陆相意味不明的笑意。
直笑得贾浦等人心里发凉。
只好咬咬牙,少伸点手,免得被陆相收拾。顺道又给小皇帝记上一笔,既然要御驾亲征,那就圆润地去,偏偏要陆相给讲兵法。
果然陆相不耐烦了,害得他跟着吃挂落。
第二日一早,陆纯钧来的时候,小皇帝再次邀请他一起用膳,又一次被拒绝。
小皇帝继续慢条斯理地吃着简陋的早膳。即便是第二次看他吃饭,陆纯钧已经发现他喜欢把爱吃的放在后面。
乳酪是他爱吃的,默默将清粥小菜吃掉后,会一点点用小勺挖着乳酪塞进小小的嘴里。仿佛某种偷吃的小动物。
陆纯钧不自觉多看了两眼。
吃完乳酪的小皇帝像被极度满足的婴儿,带着微微有些困倦的表情。白嫩嫩的小脸蛋,樱瓣似的嘴唇,黑葡萄一样的眼睛······
陆纯钧觉得小皇帝是不是有点长的太过女气了?十六岁,看上去却似小童。陆纯钧记得自己十六岁的时候,虽以读书为重,但弓马剑术都十分娴熟,已身高七尺,乍一看像卓然而立的英俊青年。
现在的他,更是成熟内敛,强壮有力,八尺昂藏的男人。
······却被小皇帝葱白似的手指,颤动的睫毛吸引。
却不自知。
江诗云见他盯着自己,以为嫌弃她动作慢了,连忙起身去了书房。
今日的教材仍然是『孙子兵法』。
陆纯钧给皇帝讲了“道、天、地、将、法”这影响战争的五要素。
江诗云却开口说道:“影响战争成败的只有一个。”
陆纯钧来了兴趣,不知这比文盲好不了多少的小皇帝有什么高见。带着兴味说道:“愿闻其详。”
“帝王本身。”江诗云淡淡地说道。
陆纯钧瞳孔骤然收缩,像某种被惊到的猛兽。他的表情不再恣意,严肃地近乎严苛地问道:“何解?”
“道不清,则民不会为皇效死;天时、地利皆决于有经验的将领。而将领是帝王任命的。法度的变化,也与帝王的倾向有关。”
“这么说来,不知陛下对此次的战争有何预判?”
“输了正常,想赢要靠奇迹。”
陆纯钧简直要开始欣赏他了,他喜欢聪明人,朝中大多还沉浸在天/朝上国的美梦里。居然只有他——这个从未被他放在眼里的小皇帝真正看透了眼前的局势。
只可惜···
“既是必输之战,陛下何必要御驾亲征?”
小皇帝不吭声了,只是缓缓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冷冷清清的,似在看他,又似在透过他看别人,更似在回答他:你不知原因么?
陆纯钧心中升起一股烦躁。
而小皇帝看了那一眼后,又很快低下了头。指着书上的内容,问起了别的问题。
看着他头上被束起的小小发髻,陆纯钧心不在焉,不太明白心中的烦躁从何而来。
江诗云看见陆纯钧居然罕见地在发呆。有些想凑近了看他一看。毕竟她完不成任务就会被抹杀,这个长得与高湛卢长的一模一样的家伙,再不看也许就再也看不到了。
江诗云就这么一点点地蹭过去,自顾自认为发呆的陆纯钧没有发现她。
陆纯钧整暇以待,看她到底想干嘛。
谁知这小皇帝蹭到他旁边坐下后,就不动弹了,又开始埋头看书。陆纯钧不知道怎么处理现在的状况,让他回自己座位?似乎错过了时机,更何况···
一向厌恶与人接触的他,似乎并不讨厌这个小皇帝的靠近。
课程在继续,太傅和小皇帝的位置却发生了变化,但谁也没有提出这件事。
就这样,陆纯钧只要没有太重要的事,就会进宫给小皇帝讲课。
终于在第十天的时候,看着小皇帝仍旧吃着清粥小菜和乳酪,连菜色都没换一下,再也忍不住地爆发了。
他阻止了吃到一半的小皇帝,阴沉沉地让膳房的人滚过来。
宫人是极有眼色的,没多久,管膳房的太监并膳房大师傅零零落落一堆人就在陆相脚边跪着了。
陆纯钧被气的乐了:“跪本相做什么?不知道谁是你们的主子么?”
管膳房的太监看他笑了,刚想松口气。下一秒陆纯钧就说道:“这么没眼色的东西,想必皇上用着也不舒坦,杖毙。给皇上换好的过来。”
江诗云一听要打死人,就想阻止。
早有预料的陆纯钧横了她一眼,把她定在了座位上不敢动弹。
脚下的太监和膳房的人已经开始疯狂磕头求饶了。甚至有些机敏的,连连朝着江诗云告饶,霎时都把头磕破,地上一滩滩血迹。
陆纯钧嫌恶地看了一眼。又对两边的太监说道:“还愣着做什么呢?!”
执刑的太监一个激灵,连忙把这群人拖走了。剩下的宫人打来水,跪在地上把血迹擦干净了,陆纯钧的脸色才好看点。
江诗云看他脸色好些了,迟疑地开口说道:“教训一下便可,还是不要打杀吧。”
陆纯钧背对着小皇帝,转过身后表情冷淡,眼神中却满是炙/热的怒火:“这么说,反倒是我的不是了?皇上吃清粥小菜吃的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