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笛成长在一个特殊家庭。
她很小的时候,就懂了“门当户对”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因为大人们都说,她爸和她妈是它的反义词。
一个是老将军老来得子生下的小女儿,万般宠爱,生来的天之骄女。一个是农村出身的小伙,靠着一鼓蛮劲,握着一对破球拍,冲进了国家队。
他们总说,她妈当时为了跟她爸在一起有多倔,跟外公断绝关系也要从家里偷出户口本跟他结婚。
他们还总在背地里嘲笑,说她爸爸就是个愣头青,打了那么多年球,就拿了几个小比赛的冠军,那点微薄的工资连老婆孩子都养不活。
骆笛不知道她爸妈之前有多么轰轰烈烈,只知道从她稍微懂事起,她妈就没给过她爸好脸色。
但她知道,她的爸爸很爱妈妈,也很爱她。奶奶跟她说,她出生的时候,二十七岁的大男人抱着小婴儿,蹲在手术室门口哭了,眼泪止都止不住。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
李白有名的一首古诗,表达对家国的思念,她爸常年在外,舍不得妻女,便取诗中的“笛”,给她取名骆笛。
她身边的孩子,大多是高干子弟,他们的爸爸多是军官干部,她跟妈妈去外公家,外婆总抱着她,对妈妈叹气。
“他还是在国家队当替补?”
妈妈点头,没说话。
“当了那么多年替补,一到大比赛还是替补,我说倾言啊,他能给你什么?他只会耽误你,拖累我家乖乖弯弯,跟那群孩子玩在一起都抬不起头。”
听到她名字,她抬头看着外婆,小脑袋一转,很快懂了外婆在说什么。
“外婆,我爸爸可厉害了,他们爸爸都没我爸爸厉害。”
她的爸爸,会教她打乒乓球,会告诉她拿金牌的感觉有多棒,会给她拍很多好看的照片,会在她打针的时候,因为不忍心看,偷偷出去,回来时红着眼睛。
这样的爸爸,在她心中是最好的。
外婆怜爱地摸摸她的脑袋,妈妈看了她一眼,皱了眉头,继续保持沉默。
七岁那年,爸爸回家了,她很高兴,以为爸爸再也不走了,却发现爸爸妈妈的脸色都很不好。
爸爸从房间里拿出行李箱,走的时候,蹲下来紧紧抱住她。
三十多岁的男人,高大魁梧,那时抱着自己的小女儿,隐约有了哭腔。
“弯弯啊,爸爸以后不能在你身边了,想爸爸的时候,一定记得跟爸爸打电话。”
“弯弯要听话,爸爸一定会回来看你。”
“还有,弯弯要照顾好妈妈,保护妈妈,知道吗?”
那时的她不懂,只感觉离别的气氛很苦涩,在爸爸怀里抹眼泪,让他下次回来给她带会唱歌的娃娃。
那时,她看到她从来严肃冷厉的妈妈,别过脸,红了眼睛。
后来,她知道了,那天是爸爸妈妈分开的日子。
从那之后,她的妈妈像个工作的机器,一心扑在事业上,对骆笛总是格外严厉,却缺乏了母亲的关怀。
她常常待在外公家,外公是叱咤一生的老首长,雷厉风行,对小外孙却格外宠爱,培养也格外用心。
那时外人常说,骆笛不愧是将门虎女,从小优秀到让人无话可说。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按照大人所想的一步步成长,可是,儿时的快乐也越来越少。
外公对有些事也很独断专行,她爸妈离婚后,不再让她接触她爸那边的任何人,她很想见爸爸,很想看爷爷奶奶,还有,那个对她特别好的小男孩。
可是,这一切都只能在梦里实现。
骆笛长到十四岁,小小少女,长发如瀑,眉目如画,一颦一笑皆有美人底蕴,加之从小学习国画钢琴,活泼也不失一番娴雅气质。
那年,她发现,妈妈身边出现一个叫顾淮生的叔叔。
那个叔叔温润爱笑,对妈妈很体贴,看起来性格很好,妈妈说只是工作上的伙伴。
可是,那个叔叔渐渐频繁地出现在她们的生活里。
她已经读初三了,自然也看出些什么。
顾淮生对她很好,更甚者,可以说是无微不至,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体贴关怀,下雨天从公司跑来给她送伞,妈妈出差,他推了会议参加她的家长会。
妈妈开始是抵触他与她太早接触,慢慢地,也接受了。
骆笛知道他对自己很好,但她并不喜欢他,多少有自己爸爸的原因,还有,他笑眯眯的眼神总让人觉得太深,看不清楚。
在外公家,外婆语重心长地跟她说:“你妈妈一个女人养你不容易,该有个人照顾她了。”
“你顾淮生叔叔是跟你妈妈一起长大的,彼此知根知底,性格又好,弯弯这么大了,要懂事,知道吗?”
她想起爸爸对她的嘱咐,让她照顾好妈妈,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她十五岁生日那天,妈妈出差了,给她一叠钱,让她约朋友出来好好玩,她待在房间,偷偷给爸爸打电话,可是,爸爸没接。
她失落抑郁的时候,家里的门铃响了,透过猫眼,她看到顾淮生的脸,手里提着一个大蛋糕,还有一大袋零食,犹豫片刻,她把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