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推开对面宿舍的门,里面只有付雪伶,她正在吹头发。
看到骆笛,她嘴角勾起,象征性地一笑,眼里带着细微的嘲讽。
“你是来炫耀的吗?不管你依仗了谁的手段,最后你还是赢了我。”
骆笛无视她的问题,走上前,对上她的眼,脸色苍白到极致。
“你跟舒悦是什么关系?”
付雪伶的脸瞬间凝滞,眼中的意外很明显。
“到底还是小瞧了你,这么快就知道了。”
她不再是那副纯真烂漫的少女模样,密密麻麻的恨意,爬上她的眼睛,她笑,那笑容却很苍凉。
“骆笛,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些人在你们眼里命如草芥,但她也会是别人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
她停顿片刻,喉头哽咽。
“舒悦跟我,在同一家孤儿院长大,我们的父母是同事,坐的同一班飞机,飞机失事,我们都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我进孤儿院的时候是最小的,总被人欺负,她比我大三岁,总保护我,她跟我说,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她是姐姐,会把最好的给我。”
“我六岁那年,有一对有钱的夫妇想领养小孩,她们开始看中的是舒悦,因为她在所有小孩中高挑漂亮,比起那时像个假小子的我,更惹人疼。”
“她知道我很想有个家,她把最好看的裙子给我穿上,帮我剪了好看的头发,然后那对夫妇来的时候,她故意跟人打架,因为她的良苦用心,我被他们牵走了,从此我有了一个家,那对夫妇成为我的养父母,之后衣食无忧,顺风顺水,但那个家,本来是属于她的。”
“她怎么不想被领走,但她把最好的机会给了我,后来,她被一个普通人家领养,她有了一个嗜赌成性的养父,我再次找到她,不敢相信这些年她经历了什么。”
“她小时候学过跳舞,她跳舞是孤儿院里最好看的,她说她以后要穿上白色的芭蕾舞裙,在大舞台上旋转,但是,她却跳楼了,从此失去一双腿。”
“我恳求我现在的爸妈送她去美国治疗,她走的时候坐在轮椅上,笑着跟我说她会努力康复,可是,一个月后,她就在医院自杀了。”
“她留下的遗嘱里,只有五个字,骆笛,你猜是什么?”
付雪伶笑了,眼里含泪,眸光落在她脸上,带着无力和虚浮。
骆笛已经堵得说不出话,她的一字一句,就像烙铁,带着最滚烫致命的温度,一下一下,烙在她心上。
她把最沉重的罪孽压在她身上,她喘不过气,有些站不稳,扶着墙壁,堪堪站住。
付雪伶的笑容更盛,附在她耳边,温柔地吐出那几个字。
“她说,骆笛,我恨你。”
寝室的门被撞开了,大姐二姐和三姐冲进来时,看到的就是小姑娘脸上毫无血色地瘫软在墙上的场景。
二姐把她拉进怀里,冷冷瞥了付雪伶一眼。
“我不管你来这的目的是什么,但直觉告诉我你并不简单,小四是我们301的人,你要敢动她,我们整个寝室跟你没完。”
说完,她搂着骆笛准备离开。
“骆笛,这场戏还没有唱完,你是主角,记得好好演下去啊。”
付雪伶的声音带着嘲讽和得意。
齐欢颜感受到怀里的人一僵。
“从前的事有很多阴差阳错,我曾经一直想陪舒悦走出黑暗,我想用尽力气,最后差一步把她拉出深渊,我欠她,但我不欠你。”
“你心里对舒悦的愧疚,不要变成恨转移到我身上,毕竟,当初你没有拒绝跟你的养父母走,霸占原本属于舒悦的顺遂人生的人是你。”
骆笛的声音很冷,带着决绝,情绪被逼到崩溃的绝境,她依旧能一针见血地反驳。
果然,付雪伶的脸色变了,她把书桌上的杯子,狠狠摔在地上。
“骆笛,希望你之后也这么理直气壮!”
关了门,回到自己宿舍,骆笛坐在凳子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二姐把她的药递给她,她接过,倒出几颗,干咽下去。
不想她们担心,她带着淡淡的笑,问她们:“你们怎么突然都回来了。”
大姐脸色不豫,点开自己的手机屏幕,递给她。
“小四,你没看微博吗?程诺出事了。”
她慌乱地接过手机,看到页面上的种种,她的手在抖,唇失了血色,最后连手机都拿不稳,掉在了地上。
她无力地闭上眼睛,在笑,慢慢地笑出了泪。
“不论从前还是现在,我总是拖累他。”
“明明知道我在他人生里是一个污点,为什么要任性呢?骆笛,为什么啊?”
记得那个下午,是她成年以来第一次哭,好像要把这些年积蓄的泪水全部倒出,最后嗓子哭哑了,二姐半哄半骗喂她吃了一颗安眠药,她才渐渐平静。
入睡失去意识之前,她脑海里浮现了很多。
在舒悦跳楼之后,她情绪崩溃,不肯说一句话,眼神呆滞得像一个木偶,谁都不理,安慈急了,跑到c市体育馆,去找当时正在比赛的程诺。
她拖了很多关系免票进了体育馆,但程诺是国家运动员,她又怎么能轻易见到,她只有豁出去了,在程诺结束一小场比赛后,站在离候场区最近的观众席,扯着嗓子,边哭边喊。
“程诺!是我啊!”
“笛笛出事了,只有你…只有你能帮她,你快去看看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