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这声清脆的姐姐,叫的秦云柔心里既感动又愧疚,感动于他把她认作了自己的亲人,愧疚的是这少年因善良而救了自己,却也因此撞坏了脑子,不仅失去了记忆,还退化成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我……”秦云柔努力思考着措辞,想着在如何不伤害他的前提下,回答他刚才这个关于认不认识他的问题。
最终,秦云柔决定实话实说。
她慢慢走近,走到床榻旁边,面对着少年弯身坐下。
“三日前,你从湍急的河水里救了我,也因此……”秦云柔的目光渐渐往上,落于少年头顶的雪白绷带上,继续说道:“也因此被暗礁撞了后脑勺,可能因此落下一些隐疾,比如说失忆……或者是智力退化诸如此类。”
秦云柔说着,试探着问道:“你当真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吗?家住何处?姓甚名谁?”
少年摇摇头,漂亮的眼睛里是失落和沮丧:“不记得了。”
秦云柔见少年这般沮丧,心中的愧疚更加深重,她小心翼翼地开导他:“你也不需要太难过了,姐姐会帮你找回家人的。”
少年听罢,眸光里的失落被欣喜取代。
秦云柔被少年眼眸中的光彩所鼓舞,同他说道:“等会姐姐就带你去附近衙门,让衙门替你画一幅像张贴在城池四周,你在蜀地救我,应该就是这里的人,姐姐相信很快你的家人看到画像,就会来寻你的!”
少年听秦云柔这般说完,露出孩童般的迟疑和困顿:“如果家人没来寻我……怎么办呢?”
秦云柔闻之一怔,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少年见秦云柔犹豫,便耷拉下眼皮,语气如同迷路孩童一般的可怜无助:“姐姐是要丢弃我吗?”
“不会的!”秦云柔见少年愁眉不展,语气里全是无助和害怕,她赶忙说道:“你是因为救我才会脑袋受伤,我很感激,也很惭愧,我会尽力替你寻到家人,如果……如果真的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我会把你当成亲弟弟照顾和对待,这个你不用担心,在找到你的家人之前,我永远不会丢弃你的。”
少年抬起头来,亮晶晶的眼底倒映着窗外漫天的霞光。
“姐姐真好。”他说。
秦云柔被他看的心中愈发羞愧,那羞愧化作一股力量,更加坚定了要照顾好这个弟弟的念头。
第二日,辰时一到,秦云柔便带着少年去了附近衙门,衙门替少年画像之后,便派出衙役四处张贴。
但是画像贴出去后,秦云柔和初荷在医馆足足等了三天,却没有等来任何的消息。
秦云柔低头数着荷包里的银子,对初荷道:“医馆住宿的费用实在太贵了些,一直在医馆里住着等也不是个办法,我觉得还是在医馆附近寻个便宜些的院子暂时住下。”
初荷认同地点头:“都听大小姐的。”
医馆老大夫听说秦云柔和初荷想带着少年住出去,也知他们是外乡人,对巴蜀城不熟,便介绍了医馆对面巷子里的一个小院子给她们,说是自己远方亲戚留下的产业,亲戚去了北方,院子一直空置着。
要的费用也不高,三个月的租钱一两银子。
秦云柔领着初荷去对面巷子里的小院子看了一番,虽不是靠街的位置,但是也离着街边不远,最主要院里有两间屋子,一间她和初荷同住,一间给少年住,厨房、茅厕一应俱全,中间有一片不小的空地,可以养花种树,晾晒衣物等。
秦云柔不确定什么时候能找到少年的家人,于是同医馆老大夫商量能不能先住一个月,老大夫也是个好说话的,点头便答应了,付了一个月的租钱,当日便搬了过去。
初荷在西面收拾屋子,秦云柔领着少年进了东面的屋子。
“以后,你便住在东面这一间。”秦云柔说着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通风,如今已经过了春分,雨水渐渐丰盈起来,昨日就下了一场雨,今日是个阴天,这会儿是午后申时,春风送暖,吹进屋子里来令人神清气爽。
少年站在门口,好奇地打量这间并不算大的屋子。
一张木头床,一张方桌,两个长条木凳,一个半旧的衣柜,一个放铜盆的三木架子,一个挂衣物的施架。
秦云柔回过头来,笑盈盈地问:“如何?”
少年点点头。
秦云柔把昨日采买的新被褥和盖被枕头给搬进来,少年上前帮忙:“姐姐,我自己来罢。”
他说着,从秦云柔怀里接过被褥盖被枕头,一并放到木头床上,然后铺开被褥,放上枕头和盖被。
秦云柔说:“今日是个阴天,你先将就着睡,等明日,若是个太阳天,姐姐给你把被子拿去院子里晒太阳,到时候晒得被子暖烘烘的,睡的更舒服。”
少年坐到床边,垂下头去。
秦云柔见他忽然低头,便走近来关切着问道:“怎么了?”
少年抬起头看着秦云柔,眸色浮出一丝懊恼,声音微微失落:“这几日我发现,每个人都有名字的,偏偏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