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禾都打听好了，上午八点半一班，下午两点半一班，从新阳市回来的车也只有两趟，下午最迟那趟是三点钟的，要是不想留在新阳市过夜，她就得赶在三点之前赶到车站搭车。
好在她事先都问好了那些单位的地址，在车站的时候特地买了一张新阳市地图，一路上早就按照路程的远近规划好了今天要走访的路线。
当然不知道会谈成什么样，林夏禾也没指望着一天就能全跑下来，第一天过来，以先混个面熟为主。
林夏禾今天穿得像模像样的，神态坦然大方，完全没有一般乡下人第一次进城的拘束感，等闲都看不出来是个农村人了。
虽然没有介绍信，但说是宝泽县建筑公司的贺文明介绍来的，也让她顺利见到了几个工厂的销售负责人。
可惜一说到合作的时候，对方都没有把她跟她所谓的大石坝村建筑施工队当一回事，只说他们的产品都是计划内产销的，没有跟私人单位合作的先例，便把林夏禾给打发了。
林夏禾碰了一天的钉子。
风尘仆仆的回到医院，肉眼可见的疲惫。
韩景岩体贴：“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给你留了饭，让人帮忙在锅炉房里热着呢，待会再吃。”
他仗着自己长得好看，护士们都乐意帮他干活，把这医院当旅馆住了。
也亏得院长一早就嘱咐过要给他最高规格的待遇，所以林夏禾暂时借住这里也不会有什么不方便。
洗完之后整个人轻松了很多，林夏禾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坐在韩景岩对面的茶几上吃饭。
“怎么，不太顺利？”韩景岩问，这是早有预料的，本来像她这样一个姑娘家，想做成这样的事就有点儿异想天开。
“那是肯定的，要是这么容易的话，也轮不到我来做了，不过今天也算不上毫无收获，我还是打听到了一点有用的消息的。”
她虽然在销售负责人哪里都碰了钉子，但她人靓嘴甜，其他人都乐意跟她多说几句话，她又会跟人套话，一来二去的，倒是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林夏禾挺喜欢跟韩景岩说话的，她说的他都听得懂，而且不用藏着掖着，反而是在她姐面前，她还有好多话不敢说呢，在陈庆祥面前呢，也不敢一下子表现得太有见识了，不然会引起他的怀疑。
对着韩景岩，她倒是可以畅所欲言了，就算他有所疑心也没关系，反正他们以前又不认识，他又不知道之前的林夏禾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再过不久等他伤好了，也该分道扬镳了，跟他多说点儿也没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吗？”林夏禾说，“其实新阳市的企业，早就不像我们县里那么保守，因循守旧了，他们表面上说的还是什么按计划产销，实际上私底下早就实行价格双轨制了。”
比如说水泥厂，明面上还是像以前一样，按照上面安排下来的计划生产，按照统一定价销售给有分配指标的单位。
可是私底下，在完成了指标任务之后，厂里还会悄悄地多进一些原材料，生产出来的水泥以比标准定价高一点的价格卖给其他有需要的单位，这些额外的销量所挣到的钱，就是水泥厂工人的奖金了。
所以工人们对这些计划外的生产，干劲还要更足一些。
其他好多的工厂，都有这样的操作，只不过没有摆在明面上而已，实际上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也就是那些人看林夏禾一个姑娘家，而且代表的又是乡下的小施工队，根本就没把她当回事而已。
林夏禾今天虽然碰了钉子，但知道了有这样的操作，她就放心多了，只要不是所有人都像贺文明那样只愿意按照规矩办事，她就有信心能够拿下。
“另外我还了解到，建房子要用到的水管啊，电线什么的，这些都不光只有国营厂有生产，现在有了不少私人的厂子也做这个，还有沙子、石灰什么的，都能从私人那里买到，我明天去看看质量，如果还可以的话，就可以从他们那里拿货，这些就都不用发愁了，现在最主要的还是钢筋和水泥。”
建楼房钢筋水泥是大头，这又是国家重要建设物资，成本又高，不是随便什么私营企业都能做的，只能从国营的工厂拿货。
当然也可以从其他的一些建筑施工队的手里拿，但这样的话，相当于多过了一道手，这价格就上去了，再卖给医院的工程，中间就没有利润空间了。
也是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圈，才让林夏禾意识到，外面的世界发展有多么快。
之前在本县、本村里，陈庆祥算是走在时代前端的先进人物了，可是到外面一看，像这样率先干起来的私人小企业比比皆是，什么电线厂啊，开关制造厂啊，家具厂啊，还有私人的小食品厂、服装厂什么的，百花齐放。
像陈庆祥这样的，根本算不上什么。
大家都在抓紧时代的机遇，争先恐后地发展着，让林夏禾充满了紧迫感。
这还只是一个新阳市呢，她还没有去省城看过呢！
吃完饭把碗放到一边，林夏禾拿出纸笔就刷刷地写了起来。
半干的头发从肩膀的一侧滑落下来，垂在脸颊的旁边，半遮不遮的，从韩景岩这个角度看过去，只看得见她两排浓密的睫毛下，掩映着的高挺尖翘的鼻尖。
真要命，怎么就觉得这么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