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楼道里,有拖鞋的声音渐行渐远,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叶朝便回了屋子,笃定他一定会进去。
见面时预想中的喝骂与激烈的肢体纠缠全部没有出现,她只一句话,就牵走了他的灵魂,令他心甘情愿的匍匐。
事实上,她是对的。
在挣扎了五分钟之后,祁臣脚步缓慢的进了屋子,他没有换鞋,没有关门,像一个拘束的客人一样站在门口,从始至终低着头,一眼都不敢看向叶朝。
“你过来,”叶朝的睡意去了多半,声音恢复平日里淡冷的口吻,“离那么远我说话费劲。”
祁臣喉头干涩地滚动,闭了闭眼,心中已经颓丧的接受现实了。
无论叶朝想怎样都可以,哪怕痛骂他,鄙视他,都是他应得的。
只要她能高兴,他做什么都可以。
祁臣一步步的向前,姿态僵硬像是商场里的塑料模特。
叶朝睨了一眼,高高大大的年轻男人此时头发微乱,胡茬丛生,因为惨白的脸色衬的眼下的乌青浓重,周身的郁结之气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带了无形镣铐的犯人,整个人被困在痛苦的心结中无法解脱。
叶朝心头骤然沉痛,心脏像粽子似的被七八条藤绳困住,她很像剪断束缚冲上去,可手心被指甲按压的刺痛令她忍耐。
现在还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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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叶朝只点开了一盏昏暗的台灯,昏黄的灯光下,祁臣的面容变得灰暗惨败,阴影笼罩在他身上,像一只狰狞的兽,即将把他吞噬。
终于,祁臣站定到叶朝面前,他如同一个等待审判的罪人,目无焦距的盯着眼前的一块地,木然地等着悬在脖颈上的大刀落下,砍掉他的人头,宛如这般就能彻底解脱一样。
叶朝心底突然涌出一团怒火,她压着嗓子道:“祁臣,你抬头看着我。”
不知道是不是祁臣的错觉,他觉得叶朝的声音很冷,不同于赵茹讽刺的凉,她的态度更如同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不关心。
祁臣的心被一只大手狠狠握着,他深深的呼吸,抬起头对上了那双熟悉的浅色眸子,瞬间被里面的冷然划裂了瞳孔。
叶朝穿着米色的吊带睡衣,漂亮的锁骨明显,背脊挺直,姿态端正紧绷,这完全不是她平时在家的样子,而且她的表情极冷,眼神像一根针刺穿了他的心口。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叶朝这种神情了。
她还是从前的那个她。
一瞬间,祁臣突然有点想笑。
笑他自己几天前的痴心妄想,他以为自己有多重要,以为他的失踪能令叶朝方寸大乱。
看,没了他,叶朝一样能够生活的很好,永远保持理智,可他,只会孤独的死在黑暗里,可怜的连一座墓碑都没有。
这时叶朝冷声发问:“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祁臣的声音极其嘶哑,如同一个年迈的老人,“……对不起。”
叶朝眼皮狠狠地一抖,知道这是重度吸烟造成的,再仔细些,便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烟味,来之前,他应该先洗过澡了吧,是为了不让看见他难看的一面吗,即使哪怕都不敢见她。
突然想起初遇时的雨夜,他穿着一身白t恤,干干净净的男孩站在雨里,挺拔高大。
叶朝这才明白他微偏执的洁癖,他是受不了自己和周围哪怕些微的污点吧。
她心疼的快受不了,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才开口:“你是应该说对不起。”“对不起kim,为了你,这几天他跑来这里很多次。公司那边至今还在为你扛着压力,按照他的说法,他现在就是铁板里的肉夹馍,被领导和媒体翻来覆去的油煎爆炒。”
叶朝话说的有趣,可两人都笑不出来。
如果祁臣的注意力集中在叶朝身上,他会发现她的声线有一点点抖,然而他此时的心神还是沉浸在绝望的情绪当中。
室内寂静到令人窒息,叶朝淡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也对不起我,有些话明明应该你来跟我说,你却把我蒙在鼓里,让一个外人趾高气昂的侮辱我,把我当成笑话。”
祁臣的身子狠狠一抖,愧疚的垂下眼眸。
“然后,你就扔下一堆烂摊子消失了,”叶朝极力让自己忽视祁臣压抑微抖的肩膀以及翕动的嘴唇,她这个时候必须让他的注意力渐渐集中在自己身上,否则他会因心中的恐惧情绪崩溃而逃走!
如果他爱自己,他的心神此刻一定不会再去想关于赵茹的事情,而是在想她,她狠咬了下嘴唇,继续道:“这些天,我们一直在找你,几乎到不眠不休的地步……”
“对不起。”祁臣上前一步,似乎想触碰叶朝却不敢,他缓缓收回刚想抬起的手臂。
他不想伤到叶朝的,哪怕是一点!
可赵茹的出现已经打破他所有的生活,属于他的希望,温暖,快乐都被夺走!
他没资格和她在一起了。
就像赵茹说的,他不配!
叶朝冷声道:“祁臣,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话。”
祁臣心头狠狠地一抖,心知是到判决的时刻了。
他缓缓抬头直视她的双眼,相对于叶朝的明清,他的双眸暗沉无光,如同在深渊里的怪兽,习惯了黑暗,见不到光,已不需要肉眼去视物,同时失去了触摸阳光的机会。
叶朝忽然难受的要命,她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有一天对祁臣说这种话,不过这是治愈的必经之路,躲不开的。
无论是他还是自己。
叶朝一字一顿,“祁臣,你要和我分手吗?”
她提起这个会让祁臣失去理智和希望的话题,却把决定权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