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枕道:“多半是会的。他虽然愚昧,却也不傻。萧氏父子守在边塞二十多年,金国都打不下来,只要幽州在,他的江山就多了一分保障。现在的举动,多半是朝中有人谏言,怕燕王在京私结党羽,他才会有此一举。”
他顿了顿,又道:“边境的事,兵部侍郎李纲几位大臣一直说得上话,他虽不爱听,也是要听几句的。”
我道:“也就是说,只要燕王安稳地呆到婚礼后,这件事就算成了?”
苏梦枕点头,道:“金国在朝中有内应,他们才是最怕这件事成的人,会不择一切手段来破坏。”
我一笑:“只可惜‘燕王’已经在开封城内消失了,谁都别想知道他去了哪儿。”
苏梦枕亦笑了:“所以现在我们可以回金风细雨楼,静等他们狗急跳墙了。”
我们下了楼,苏梦枕牵了我的手,从人流已稀少的街上走过,我道:“你难道不怕人误会?”
苏梦枕道:“误会什么?”
我道:“我现在可是男装。”
苏梦枕看我一眼,拉着我就到一处卖糖葫芦的摊子去,那老板看着我们问:“公子您和这位姑娘要几串?”
苏梦枕道:“两串。”
我们拿了两串糖葫芦继续走,不远处,金风细雨楼的四楼一塔已在前方矗立,一阵花香随着风飘来,我们走进花海里,苏梦枕忽而低声道:“你不知道……我曾有多少次梦到你站在那里,就像在天山时一样,你于我而言,恍如梦中。”
我把糖葫芦塞进他嘴里,笑道:“还是梦中么?”
苏梦枕拿过来,长叹道:“若是梦中,我愿长睡不醒,若非梦中……我只愿永远都在这一刻。”
他攥紧了我的手,目光灼灼,他道:“我们已定了终生厮守之约是不是?”
我点点头,苏梦枕伸出手来,指尖擦过我的脸,而后低下头来。
他可能从来都没有吻过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吻,小心翼翼地碰触。
夜里风冷,我躲进他怀中,苏梦枕静静地抱着我,我看着月色下一株花,忽然想起来,它叫千里共婵娟。
帝王嫁女,又临近年关,整个开封城都比往日热闹了不少。十天后,皇帝传命到王府,召燕王入宫赴宴。
果然是按捺不住了。
我换了行装,从燕王府里出来时,明里暗里至少数百双眼睛都盯上了我。
他们应该在奇怪,“燕王”是怎么消失在王府里,又从王府里出来的。
我进了宫,一个姓米的老太监将我引到偏殿去,没过多久,赵佶带着皇后和帝姬就来了。
赵佶就如苏梦枕说的那样,真的有打算嫁女,他笑道:“燕王,这是朕八女顺德,朕甚爱惜之,日后嫁与卿,卿可不能负朕。”
我道:“圣上请放心。”
赵佶又把“萧原”打量了一遍,很是满意,随即就邀我用膳。我道:“圣上可去过幽州?”
赵佶道:“边境多年兵荒马乱,朕没有去过。虽然如此,朕心里日日惦念着边关将士,你们多年来替朕护卫大宋江山,朕心里好生感激。”
我道:“臣父亲虽是辽人,却自幼长于中原,臣名萧原,便是取思念中原之意。圣上厚恩,封臣为王,臣铭感五内,此生永奉圣上为主。”
赵佶微微一惊:“朕早听说卿之父亲忠义之名,卿不愧为他之子。如今金国对我大宋虎视眈眈,日后还需卿多多助力。”
我道:“这是臣的本分。”
赵佶大喜,又和我把酒攀谈起来,我跟他说起抗金的事情,赵佶听着,眼中竟也出现了伤感之情,他道:“不知那里百姓日子如何?”
我轻声道:“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
赵佶呐呐无言,显然也没有心情再聊了,又说了几句,我就出了宫。
燕王府的车驾已在宫门外面候着,从现在起,步步杀机。
我坐进车里,马车行驶起来,我伸手照着车厢壁上抠下一块木板来,便看到夹层里的火油。
不止如此,车底下还藏着杀手。
我轻轻一笑,静等着他们还有什么招。此时,车忽然停了下来。
车夫、马车旁的十几个护卫全部都紧张了起来。
我道:“怎么停了?”
外面就有人道:“金风细雨楼苏梦枕拜见燕王殿下,请殿下下车。”
我撩开帘子,苏梦枕站在金水河上横桥下,正定定地看着我。
他怎么来了?
我用眼神问他,苏梦枕又说了一遍:“请殿下下车。”
我只好掀了帘子下去,苏梦枕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就走,我身后的护卫道:“殿下,您……”
我笑道:“苏楼主盛情难却,我就与他同行。”
那些护卫看着我,犹如看着即将到手的猎物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