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丑不可外扬,今日沈府连采买的小厮都未能踏出门口。
很多下人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突然见的如此,竟有些人心惶惶。而知道的,更是恨不得自己不知道。毕竟,都是老爷夫人身边贴身的人,这、这怎么开口是好啊!
在看沈致和那边,这个儿子可没有陪着李氏到天亮。吹了两个时辰的冷风,就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没想到沈致和的身子竟然如此的脆弱,尽然发了高烧。这下可好,有李香兰闹腾的了。本以为借着儿子发烧,这事就比算了。
可谁曾想到,沈丞相是过来,却仅仅是将沈致和抬走了。丞相夫人……祠堂继续与那些牌位作伴。
李香兰跪在地上,脸色实在不好看。
一夜的挣扎,她的腿从麻痛到没了知觉。自己贴身的人都被关了起来,而如今看着她的人,竟只会装聋作哑。她要个毯子都不给,更别说跪垫了。
她狠狠了咬牙,在等自己最后的判决了。
好像再多的挣扎也没用了,哭也哭了,求也求了,跪也跪了。
同床共枕二十多年,孩子都要娶妻生子了,他竟然想休妻。
真是个铁石心肠的男人呐!
因为什么?到底是谁惹了他?李香兰沉着脸深思,思来想去觉此事,还是因沈思远而起。
两年不见,这个狐媚子真是长了大本事了。
就是因为那歌女!死了还来给她添堵!还有那养了近二十载的小畜生。李香兰觉得心快被堵死了,全身都气的直哆嗦。
明明人她都处置的差不多了,老爷是从哪里发现的?或者……实在诈她?
如此想着,李香兰脸色更不好看了。回想昨日那神情,明显是不打自招了。
今日,大家被勒令除了吃饭都待在房中,所以整个沈府都静悄悄的。管家奔来走去,面色着实不好看。夫人不知为何被关了起来,这手下的下人竟然也不听话了。
这该如何是好?
别说管家了,不知情的下人们也犯嘀咕。
大家都在猜测,发生了什么大事,竟然他们都要被限制行动。
可是思来想去,也只有昨日,好像是二公子回来了。
人聚集在一处,怎能不八卦。丫头们七嘴八舌,小厮们也闲不住。
二公子这两年去了哪里,为何老爷夫人闭口不谈?
大公子去二公子院子搬东西时,她们还以为这二公子已经没了呢!
而如今,听闻,大公子在人群面前被二公子揍了一顿,那家伙,打的爹娘都认不出,脸跟猪头一般。
可是,为什么会打人呢?
……这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有见过沈思远容貌的,更是挺起腰板大说特说,这二公子可真是不一样了啊!从长相到气势,等等。
不过,无论如何他们也想不到,他们最敬重的夫人,此时正跪在祠堂,跪在沈家的列祖列宗面前,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沈府外,想着继续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过来溜达一下。可是让他们失望了,从天亮到深夜,沈家根本没开大门。
这……那个二公子到底认了没有?是真是假啊?这大公子到底如何了啊?
沈家祠堂,此时静悄悄的。族老摸着自己的胡子,看了看那面如土色的李氏,又看了看自己那神情决然的侄儿。
族老暗自摇了摇头,这前脚都搭在棺材上了还想着休妻,真是魔怔了。不过,若是这个侄儿想休,帮上一把也不难。只是,总得付出点什么……
都这把年纪了,还想着休妻,这可是打沈氏家族的脸。
沈家的未来,才是大过一切的。
“李氏是你嫡子的亲生母亲,你休了她,可想过沈致和该当如何?
这个孩子还是青年,正是最好的势头,你这么一闹,不是毁了他一辈子?
你让致和以后怎么在同僚面前抬起头来?别说娶公主了,谁家闺女愿意嫁给他?”
族老这番话,说的沈丞相抬不起头,却让李香兰眼中闪过了光芒。
她想要抬头为自己说上一句,却在看到族老那厌恶的目光后闭上了嘴。尽管如此,她还是心跳不已。没想到族老会帮她!
沈丞相现在列祖列宗面前,低着头看脚面。致和沉迷花楼,男女不忌。既然能被他抓到马脚,相信圣上也是知道了。
这份亲事,本就八字没那一撇,如今看来是吹定了。他就不明白,这些人怎就认为板上钉钉?
如此想着,沈丞相暗含深意的看了一眼李香兰,怕是他的这位夫人,功不可没啊!
“族叔,致和与驸马无缘。待这事结束后,我会为他寻一个好妻子。”
沈丞相话音刚落,李香兰就像是炸了毛的猫,疯狂起来。
“老爷!!你怎这么狠心呐!”
李氏几乎是扑上来,抱着丞相的腿大哭。这个狠心的男人,是想踩的她与致和一辈子翻身不了啊!就是因为那个狐媚子,死了十八年了,竟还出来作妖!
接下来会是什么,李香兰已经不敢想象了。
慌乱之下,李香兰忍不住想,会不会,老爷有了外室?
她可不相信死人有这么大的魅力,且老爷也是偶尔不着家的。
结果了她们母子,刚好接那个外室进门?
越想越觉得是,越想心里越烧的慌。此时的沈夫人,恨不得生吞了这个男人。可是她不能,她更愿此人长命百岁。
那样她就一直是丞相夫人,都城谁家,都要尊称她一声“沈夫人”,那样他儿就是未来驸马爷,她以后还会是公主的婆婆。
“我狠?你李氏才是黑了心肠!离我远点,我是瞎了眼认你好!”
李香兰被摔在了地上,只能呜呜大哭。她不知道,这个男人休她是因灵娘,还是有别的想法。
可是他却用偷卖祖产给她定罪,这让她只能打断牙齿往肚子里吞,无处反驳。
毕竟,偷卖了祖产是真的。而只是这一条,别说被休,这个男人再狠一些,可以将她送进牢狱了。
到那时候,她从万人敬仰,变成了人人唾弃。她的名称,她的地位就全没了。李家定不会接她回去,那么,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地?
而致和,也会被她拖累的一辈子抬不起头,也许,还会憎恨她。
这个男人,真真的是狠毒啊!
“侄儿。”族老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让争执的二人停了下来。
“你想休妻,老朽拦不住你。唉!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无论如何,这也是二十年的妻子。
李氏这些年为了沈家也是操心操力了,
侄儿,你真的舍得?”
沈丞相怎么会舍不得,恨不得立刻将此人踢走。
“舍得!”
听了这话的李香兰,差点没昏过去。而族老,点了点头,摸着小胡子,继续说道:
“你虽舍得,也要为沈致和考虑一下。若李氏被休,致和的地位岂不是很尴尬?”
沈丞相听了这话,低头盯着掩面哭泣的李香兰,说:
“他若懂事,自然还是嫡子。”若是不懂事,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如此听后,族老一阵叹息:
“你要休她,族人也会生怨言。李氏在族中,威望也是偏高的。”
沈丞相听了这话,面露不屑。他一甩衣袖道:“难不成,偷卖祖产,还会有人护着?”
“话虽如此,对你,乃至整个沈家,都不是好名声,你可曾想过,别人会怎么说沈家,什么说沈氏一族?”
族老说完好像陷入了深思一般,李香兰的表情却是红了又绿,绿了又黑。
“不如这样,侄儿你卸下族长之位,这休妻,老朽就不拦着了,也不会宣扬。相信李氏,也不会自己出去说这等丢人之事。”
“族叔!”沈丞相猛的抬起头,眼睛竟然有些发红。
“族叔这是何意?我休妻,与我族长之位何干?”他未想到,正派了一辈子的族叔,竟然会打族长之位的主意。
“侄儿,你休的不是别人,是整个沈氏家族的宗妇。这等让家族蒙羞之事,又如何配当族长?”
“哼!李氏偷卖了大半的祖产,族叔竟然护着这婆娘!”
族老听了这话小眼一瞪,胡子都翘起来了。他伸手指着沈丞相,剧烈的咳嗽几声才开口:
“她又何尝不是你的妻!不管好自己的妻,出了事又想着一推了之!我倒要召集族人,看看你这族长,还当不当的下!”
一瞬间,祠堂的气流停止,死一般的沉寂。沈丞相与沈氏族老皆僵着脸,而李香兰却低着头翘起来嘴角。
真是天助我也啊!
李氏将脏的不行的帕子丢在地上,用自己的衣袖擦了下脸。跪了一夜加一上午,她此时是站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