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少女的声音传来:“阿耶,你看地上的那位郎君,真是比神仙都好看,咱们救救他,让他娶我为妻吧!我是三十三寨最好看的姑娘,和他一起,定能生下最好看的孩儿!”
“青青,休得胡言!”严厉的男人声音传来,王萱却听得出来,他也有几分斟酌的意思。
似乎是名叫“青青”的少女走了过来,拿走了王萱手上的定名玉佩,还悄悄掐了她的手心一下,王萱细皮嫩肉,立刻红肿起来,那女孩愈发嫉妒,将她推倒在地,想去把裴稹扶起来,却发现两人的手紧紧相握,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他们分开。
“哼!你的夫君,马上就是我的了!”青青附在王萱耳边,又见她耳上明月珰玲珑可爱,是她从未见过的形制和材料,看起来就价值不菲,于是嫉妒之心又起,趁着村人没注意,飞快地扯下来一只,王萱的左耳立刻鲜血淋漓。
“呸!你个貌丑无盐的瞎子,怎么配这样的衣衫首饰,这样玉树临风的夫君!”
王萱一声不吭,眼里滚着热泪,哀哀地望着剩下的村民,她知道自己的皮相就足以让人意乱神迷,只是从未利用过,一向清冷自持,装作不近人情,不知风尘。谁都不知道,九天神女落入凡尘,染上娇媚颜色的模样。
果然有心疼她的村民站了出来,制止了青青的胡作非为,将她与裴稹扶进了寨子。
王萱握着裴稹的手,两行清泪真正流了下来,她能够应付京都之中的一切威胁,因为那是体面而隐晦的争斗,而在这里,她全然陌生,全然无助,身份地位不起作用,双眼失明,身娇体弱还受了伤,裴先生昏迷不醒,则成了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向坚韧的少女,也会在心底祈祷:先生啊,快快醒来吧,皎皎有些撑不住了。
幸好安顿他们的并不是那个青青一家,王萱只听见这家人姓黄,正是寨中的大夫,他们家需要晒药制药,有时还要收留来治病的人过夜,因此房屋很大,有足够的房间。
黄家夫妻二人都会医术,三十来岁,听说不是寨子里的人,是外头来隐居的,他们还有一对儿女,儿子十岁,女儿七岁,都是活泼可爱的年纪,听从父母的吩咐,跑上跑下,还特地给王萱倒了杯珍藏的蜜水。
“姊姊,你真好看啊!”小女孩儿敏敏捧着脑袋,望着王萱荆钗布裙却难掩天香国色的脸,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呿,阿娘也很好看啊,你只要不长歪,肯定比她还好看!”男孩儿阿凌嘴上嫌弃妹妹,却是在暗中维护她。
“多谢你们的阿娘借我衣裳,我才能如此漂亮,”王萱微微一笑,才沐浴过,她的脸颊白里透红,吹弹可破,配上那垂首一笑的娇羞,又让敏敏看直了眼,“不知我夫君怎样了?”
阿凌心中暗道:“这就是山哥说过的狐狸精了,长成这样,肯定吸了不少人的精气!”
他没好气地说:“死不了,就是伤口崩了,阿耶在给他包扎,两副汤药下去,晚间就能醒。”
“阿凌也会医术?”王萱不动声色地探听消息,用惊诧的语气捧着没戒心的孩子,最容易套话。
“那是自然!我阿耶是三十三寨最好的大夫,方圆百里的人,没有不知道我们连云寨黄家的,我以后也会是三十三寨最好的大夫!”
“哦?”听见这句话,王萱便有些淡淡的,“三十三寨很大么?我自琅琊郡来,从未听过有这么个地方,若是京都的御医,那才真叫厉害呢,天下闻名,医的都是皇孙贵胄、达官贵人。”
她这是故意激他,果然年幼的阿凌就落了圈套,气愤不已地说:“什么王孙贵胄、世家门阀,都是世间的害虫,我们黄家人,才不会为他们治病!”
“朝廷里难道没有好人么?申冤判案、修建水渠、赈灾济难、抵御外敌,这些为百姓着想的好官,难道也是‘害虫’么?”
“那又不一样!好官少,贪官多,我们丰州人,就是被贪官污吏害的!一匹上好的丰州绸缎,要花费我们多少心血织就,他们动动手指,明着修改公文,压低价格,就把我们一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多少丰州百姓饥饿流离,鲜血呕出来,都不能满足那些达官贵人无尽的贪欲!”阿凌越说越激动,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
“你读过书?”王萱惊诧地说,这一次倒是真心实意,因为黄凌这番话,非读书人是说不出来的。
“哥哥读的是医书!好多好多!一大屋子!”敏敏骄傲地说着,却被黄凌捂住了嘴,没能再说下去。
“跟你说了,家里有医书的事不能跟人说!”黄凌低声警告敏敏,却被王萱都听了去,低头思索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
小小连云寨,竟然隐藏着了不得的人物。
“夫人何必要套孩子的话呢?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便是。”黄大夫推门而入,声音宽厚温和,似乎并没有恼了王萱的无礼。
“抱歉,我失礼了。”
“不妨事,夫人的病症,我很感兴趣,就此做个交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