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敬知道,孟庭这是要把自己当炮仗头使。不难猜到孟庭要整汾阴侯府,他自己躲在后方不出面,让韩敬去给汾阴侯府闹事泼水。
韩敬不由捏了捏孟庭递过来的一百两银票,竟觉得这薄薄的纸很是烫手。
可是,明知道被利用,韩敬还是放不下钱。本来他也打算替韩茹讨个公道的,能多拿到孟庭给的钱,不是更划算吗?
因此只纠结了一瞬,韩敬就做下决定了。他眼下没法在脸上堆起笑容,就只能拱手道“我明白了。”
……
别说,韩敬不愧是个脸皮厚如城墙的,一闹事就是死皮赖脸劝不走的那种。
他领着全府的下人,扛着韩茹的棺材,举着“奠”字牌,一边撒纸钱一边嚎啕大哭。
全体人员都披麻戴孝,还专门聘请了两个哭丧人,顿时就把侯府闹得不得安生。周遭方圆几里的百姓都跟着来围观。
反正已经撕破脸了,韩敬这边索性把烂菜叶、烂鸡蛋都往侯府朱门上砸。
一众家丁们边砸边哭,一边又喊“还我家小姐的性命!交出曹牧!让汾阴侯亲自出来说话!”
这边韩家闹得沸沸扬扬,那边孟庭就立在距离侯府不远处的一家茶馆的二楼。他包下这间包厢,立在窗口处,正好可以看到侯府门前的全景。
韩家人闹得哭天抢地,围观百姓里三层外三层,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孟庭面色冷漠,目光凝视那依旧未被开启的朱红大门,手里轻轻的抚弄腰间佩戴的青色玉环。
这是孟庭第一次如此直接的出手整人。
想他从前,一直都是隐忍不发的做派,非要寻到绝佳的机会才会一击必杀。
他暗算张乾,进而扳倒张家,便是依据张乾的性格设了个陷阱给他,一点点诱他陷入彀中,然后猛然发作,教他再无翻身可能。
张乾吃了哑巴亏,孟庭却半点儿干系不沾,孟庭向来如此。但这一次,孟庭却明着利用韩敬,无所谓自己沾不沾干系。
他想,若说之前的他像是隐藏在草丛中的蛇,寻着机会一口将人咬死;那么现在的他,便是成了本身就足以威慑人的巨蛇,直接驱使和作对。
孟庭眯了眯眼,不知不觉,他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初入官场的状元郎了。
汾阴侯府的大门还没打开,但孟庭知道,侯府里一定炸开锅了。淡漠而犀利的视线仿佛能穿过朱门,看到里面那些焦头烂额互掐的人。
“曹牧,枉我如此信任你,你原是这般狼心狗肺的东西!”
侯夫人的叱骂声,响彻大半个侯府。她抄起手边一个花瓶,猛地朝曹牧脑袋上砸去。
曹牧下意识躲开,跌坐在地上,手忙脚乱做出跪的姿势,求道“夫人,小的错了!小的是被猪油蒙了心了,更是一时失手才不小心撞死了韩茹小姐!求您别将小的交出去!”
侯夫人已是气急败坏,哪还管曹牧说什么?花瓶一击不中,便再是狠狠一击。
只见花瓶重重砸在曹牧脑袋上,瞬间爆发出刺耳的破碎声。碎片四溅,夹杂着曹牧他爹娘惊恐的呼喊声。曹牧还跪在那里,被打得痛呼,额角一道鲜血随之滑落。
曹牧的爹娘,也就是侯府的管家和管家娘子,几乎是跪着扑到侯夫人和汾阴侯脚下,抱着两人的腿哭喊央求。
汾阴侯一脚踹开管家,他早已是怒不可遏,整张脸布满黑云。
要不是韩家来闹事,他都不知道自家下人如此胆大包天,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去尼姑庵和韩茹私会。
下人闹出人命,主子难辞其咎。当然这不是最令汾阴侯夫妇生气的,真正让他们雷霆暴怒的是,原来绿了曹元亮、让汾阴侯府那般出丑之人,是他们器重的曹牧!
曹牧他娘是侯夫人的陪嫁丫鬟,深得侯夫人重视。眼下她抱着侯夫人的腿哭道“都是老奴的错,是老奴没管好曹牧!求求夫人看在多年主仆情分上,对这孩子发发慈悲吧,别把他交到韩家人手里啊!”
侯夫人忍着没踹管家娘子,这还是因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可就在这时,一个门房急匆匆的跑进来,惶急喊道“出事了!又出事了!侯爷、夫人……”
“不许乱了阵脚!什么事你给本侯组织好了再说!”汾阴侯迁怒的吼道。
门房六神无主跪在地上,呼道“是绿姨娘……不是,是绿浓姑娘!她也跑到府门口了,和韩家人一起哭喊打砸。她说是、是……”门房说着就战战兢兢看向曹牧,“她说她曾被曹牧奸污,致使怀了身孕,曹牧威胁她不能把这事情说出去,还拿孩子威逼她去勾引世子……她要侯府把曹牧交出去,还要侯爷赔偿她所有的损失!”
门房还未说完,曹牧一家三口已面无人色。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三人如遭雷击。
曹牧几乎要从地上跳起来,又惊又怒“她胡说!她是诬陷我的!”曹牧狠狠向着汾阴侯夫妇磕头,不一会儿就额头磕破,“绿浓是胡说的,她就是想要钱,真不关小的事!一定是韩老爷!是韩老爷找她来一起闹事的!绿浓本来就是韩茹小姐的贴身丫鬟!”
汾阴侯再也忍不住怒意,天灵盖被一股杀意所冲击,他甚至想直接踢死曹牧。
眼看着汾阴侯将曹牧一脚踹翻,抬起脚踩在曹牧胸口上,狠狠的踩下去。曹牧两眼一直,差点口吐白沫,脸色胀红,管家吓傻了,扑上来就要抱汾阴侯的腿。
“侯爷!侯爷留情!”
汾阴侯又一脚将管家踹开,随即又狠狠踩了曹牧一脚。
只见曹牧喉咙一突,一口血从唇边涌了出来!
管家娘子急得哭嚎不止,抱着侯夫人的腿连连央求。侯夫人早也失去理智,最后的一丝主仆情分也被消磨殆尽。
她眼角赤红,额角脉络铁青,如蚯蚓般凹凸扭曲。猛地就抬脚踢开管家娘子,又冲向汾阴侯身边,和汾阴侯一起狠狠踢打曹牧!
整个侯府乱了套了,简直比京城最大的斗鸡场还热闹混乱。
府门外哭丧打砸,围观百姓人山人海;府里头主子下人打成一团,管家夫妇不断上去阻挠汾阴侯夫妇殴打曹牧;家里一众下人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终于,汾阴侯不打曹牧了。他将已经被踩得没了半条命的曹牧从地上提起来,喊道“来人,随本侯出府!”
管家夫妇一听这话,如坠冰窟。汾阴侯这是真要将曹牧交给韩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