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氏见花容就觉得恶心,当下毫不客气怼回去:“对,我就是厌恶你!给我滚远点儿!”
花容一怔,周遭店里店外的人相继朝这边看过来。花容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眼睛蓦地就红了,她呜咽:“我知道你讨厌我,就因为我有个好出身,是县主的女儿。如今我被扫地出门,人人都看不起我,你也该消气了吧……”
周遭不明原因的人听了这话,顿时看邹氏的眼神就变了。合着这妇人自己出身不如人家,见人家落魄了,就当街给人甩脸?
立刻有人说道:“这夫人怎么这样。”
怎么这样,她怎么哪样?邹氏火冒三丈,瞪着花容嗤道:“收起你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有多远滚多远!”
“韩夫人,你……”两行眼泪滑出,花容红着眼睛哭泣,“我与你妯娌多年,谦让和睦,我究竟是哪里惹你不快?为什么对我这么大的怨气……我知道你介怀三叔对我的感情,可我是无辜的。我只想好好伺候相公,更没法去管三叔的心……”
“你闭嘴!”这番话简直在往邹氏还没结疤的伤口上踩,顿时痛上加痛,伤上加伤。
韩攸说,他心里只有娘子,桂妈妈说,老爷早在小姐出生的时候就容不得别人了。可是,花容的话依旧是那样伤人,提醒着邹氏,自己只是一捧灯火,普通还会灼烧人眼;而花容却是远在天边的月光,吸引人们仰头追逐。
瞧瞧,就连围观之人都被楚楚可怜的月光糊住眼睛,指责自己:“原来是小叔暗恋嫂子,夫人你冲嫂子生气也没用,抓住相公的心才是正途。”
亦有人道:“嫂子不都被休了吗?估计不是什么好货。”
“这夫人自己也脾气不好,反倒是嫂子看着无辜,怪可怜的。”
邹氏气的不轻,抽身就走。花容伸手要去拉她手腕。邹氏反手拍开花容的手,谁想花容竟然失去平衡,一个踉跄跌坐在地,还因此滚落门口好几层的台阶。
邹氏一惊,就见滚落后的花容,艰难支撑起身子。
“韩夫人,你……你为什么要推我?”
众人在花容滚落台阶时,跟着哗然。店里店外,所有人都被吸引来围观。
邹氏怒道:“我什么时候推你了?哭哭啼啼栽赃嫁祸,你恶不恶心?!”
“韩夫人,我知道你厌恶我……可我都已经不再是韩家人了,你为什么要对我赶尽杀绝?而且你明明都说不要三叔了……”
花容捧心抹泪,就像是被打湿的惨雾,无助软弱到极致,反衬的就是邹氏火爆凌厉的态势。
人都喜欢同情弱者,不觉就心中渐渐偏向花容。而花容的话,也让围观众人看邹氏的眼神更为不善。
为人.妻者,说不要相公,可以理解。但既然都不要相公,何苦揪着前大嫂不放?
还把这个可怜的大嫂推下台阶!
有人忍不住为花容说话:“有什么仇也不至于推人,给人扶起来道个歉吧!”
“果真是脾气差,就会欺负老实人!”
“就是啊,欺负下堂妇呢。”
“虽然这下堂妇或许不怎么样,但人家都摔了,这人还这么理直气壮。”
无数此起彼伏的声音响在耳侧,有质疑花容倒打一耙的,但更多的都是在指责邹氏。
指责她脾气差,气量小。
花容还在哭,邹氏气的浑身发抖。
就因为她性子烈,不会装柔弱,花容只要哭上一哭,旁人就要站在花容那边压踩她。
邹氏知道花容今天这一出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膈应到她吗?
花容清楚,怎样最能刺激到邹氏,无疑她也成功了。
甚至,邹氏忽然觉得,花容即便被休,也过得挺逍遥。花容重新回到县主府,不用跟着韩敬过苦日子;反倒是自己,想与韩攸和离,这些天又愈发心烦意乱。
周遭议论声越来越响,言语如尖刀般,从四面八方刺向邹氏。
她甚至看见花容沾着泪水的嘴角,扯开一道得逞的笑容……
就在这时,不知谁喊了声:“是郭大人来了!”
人群向四周让开,露出后头的京兆尹郭大人。
郭大人是路经此地,来瞧瞧怎么回事。因他总在闹市区出现,百姓们许多都认识他。
邹氏和花容向郭大人看去,当看到郭大人身边的人时,两人俱是一惊。
郭大人身边竟然跟着韩攸!
韩攸本是又去邹府送东西了,却被桂妈妈告知,邹氏去了街上。韩攸便跑到邹氏最爱逛的一条街,想看看能不能偶遇她。没成想先偶遇了郭大人,两人结伴走了没一会儿,就看见了眼下这一幕。
围观百姓们对邹氏的指责,韩攸过来时听到了。当看见场面时,韩攸脑中轰得一声,没料到被千夫所指之人是姗姗。
那一瞬他只觉得,姗姗是那么狼狈而脆弱,像是被整个世界都孤立了。
心猛地就无比的痛,韩攸立马冲上去抱住邹氏:“姗姗!姗姗你怎么在这里?”
这要换作平时,邹氏准就推开韩攸了。可此刻,她被骂得万念俱灰,韩攸这陡然一抱反倒给了她一丝温度。
她抗拒不了冰冷世界中唯一的温暖,她没有挣脱,怔怔道:“韩攸……”
众人一听“韩攸”这名字,可算知道几个当事人是谁了。
部分人不由质疑起花容来,听说,这花容给自家相公戴了好几顶绿帽,那她刚才说的话可信吗?
花容也没想到韩攸会来,但这未尝不是她的机会。在花容看来,韩攸心里始终放不下她。
花容哭着就去抓韩攸的衣缘:“三叔……不,韩大人,邹氏她将我推下台阶,你要为我做主啊!”她说罢又向郭大人哭诉:“郭大人,我虽是下堂妇,可邹氏平白伤人……”
郭大人:“这……”看向韩攸。
韩攸低头看花容,这张满是泪水的脸,他早就没感觉了。要不是这些年顾着是亲戚,他甚至不愿多看这张脸。
一枝总带雨的梨花,怎么比得上爽朗艳烈的海棠?
更莫提如今知道了花容的真面目,再看她这博人怜惜的模样,韩攸感到恶心。
“花容,你说是我娘子将你推下台阶?”韩攸问道。
察觉到邹氏颤动,韩攸将邹氏搂得紧了点。他盯着花容,周身的气质让花容忽然觉得有些诡异。
在花容的观念里,韩攸从来都是瞻前顾后的烂好人。这人往你身前一杵,你压根不用担心他会发脾气,还可以向他得寸进尺。
然而眼下,从韩攸身上却弥散出一股严厉冷冽之气,像是官威,又像是单纯的冷气。
这股气场很鲜明的拉开了花容与他的距离,花容不觉纳闷。但她仍是莺啼般啜泣:“是,我想与邹氏说话,她却反将我推下台阶,周围的父老乡亲都看见了。”
韩攸打眼扫过围观人群,他们欺负他的姗姗!
察觉到韩攸来者不善,再加之大家知道了花容是谁,这会儿反倒不确定花容的话了。
韩攸轻声问邹氏:“娘子,你和我说是怎么回事。”
邹氏有些绝望的看了眼韩攸,别过目光。
“娘子,你相信我,就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好不好?”
“娘子,你一定要相信我啊,求求你信我。”
“娘子……”
“是花容找茬,我想走,她要来拉我。我打开她的手,她就自己故意摔下去诬陷我。”邹氏终是说了,她没抱什么希望。
不想韩攸当即就对花容道:“本官就知道是这样,姗姗心地善良,怎么会故意推你?”
什、什么?花容不敢相信韩攸的态度。
韩攸怒道:“就算我娘子推了你,也是你先做错了事!”
花容震惊:“韩、韩大人,你……”
“郭大人,此人寻衅滋事,陷害朝廷命官妻眷,该当何罪?”韩攸转头询问。
郭大人回道:“男,杖二十;女,鞭二十。”
韩攸道:“那就请郭大人将她带去府衙吧。”
花容完全惊呆了,面色煞白,她哭喊道:“我是雅安县主的女儿!”
郭大人放缓了语气道:“国有国法,本官也只是按律办事。还是请您跟本官走一趟吧。”
“你们没有证据!我明明是被推下台阶的,怎么说抓就抓……”
这时围观人群中有人说道:“我们刚才就看到她摔倒,并没看清。现在仔细想想,我确定韩夫人根本没推她!”
一人站住来,好些存疑的人就转了风向。不得不说,百姓们虽正义,有时候却容易人云亦云,被带着跑。
花容见状却是急了,泪如雨下道:“韩大人,邹氏给你休书,让你沦为笑柄,你还因为她而这般对我……不,我不怪韩大人,我知道你心里的人其实是我,只是顾着夫妻间的情面……”
“你不要信口雌黄。”韩攸打断花容的话,“姗姗给本官休书也是因为本官做错了事,是本官活该,是本官对不起姗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