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们每个人都备了很多折叠的纸条,大家沉默地进行着信息交换,打开交换到自己手里的纸条时,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而且阅后即焚。
宁远在旁边看着,被勾得心痒痒。
少年们是背着家长在做这种赌博,还是家长们已经知道并暗许?
一定是背着家长吧。
家长们如果知道,干嘛不自己做这种交易,何必放孩子来。
而且在座的少年,除了白瑜洲,都非家里的长子。
虽说是现代社会,但非常讽刺的,在大家族里,仍旧保留着长子继承的传统。
非长子想要出人头地,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的哥哥们。
想拿重要的、甚至是可以决定家族生死的信息来博父亲、家族长的青睐,不难理解。
那么问题来了,白瑜洲是为了什么?
呵,应该跟自己还想再来的理由差不多吧。宁远想。
***
八点,作了大半天的少年们终于散场,宁远钻进贝叔的车。
贝叔在前边开车,宁远坐在后排,闷头来来回回地划着手机屏幕,半晌,关了手机扔在一边,靠在椅背上无声地长叹一口气。
他终于知道了打童辛的人是谁——
是几个他从没听说过名号的、隔壁实验高中的富二代。
从其中一人姓“何”来看,想必是跟何冲沾亲带故。
陆金有没有参与其中,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已经不是那个在紫安城一家独大的宁家的少爷,可以无法无天。
他现在做什么都要权衡利弊。
对方是在帝都不配拥有名号的富二代,欺负了一个小虾米一般的平民,整件事不过是汪洋大海中的一朵小小浪花,除了当事人,根本没有人会过多在意。
可如果他动手,那就很不一样了。
他现在的背后,不是宁家,而是洛闻笙,洛闻笙的背后,是被众多势力虎视眈眈的洛家。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只要动手,必定会被有心人查到。哪怕他没做什么很过分的事,哪怕他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最后事情一定会算到洛闻笙乃至洛家的头上,最后不知道会发酵成什么样子。
何况现在给他提供消息的是陆金。
现在他左手是童辛,右手是洛闻笙。他不想给洛闻笙添麻烦,就不能给童辛报仇。
可恶!
宁远一路憋着气回家,努力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脸进了门,却在鞋架上发现一双银色高跟鞋。
“谁来了?”宁远问女佣,“沈亦君?”
女佣奇怪,“咦?宁少您怎么知道是沈大小姐?”
宁远没回答,直接问,“她人呢?”
“书、书房,沈大小姐跟三爷在书房。”女佣突然紧张起来。
怎么……感觉宁少心情很差?刚进门的时候不还好好的?
“就他们俩?”宁远问。
“我、我不清楚……”女佣小心翼翼。
宁远换了鞋,直奔楼上书房,“沈大小姐来了,我去跟她打声招呼。”
女佣急忙拦人,“宁少!宁少,三爷吩咐了,任何人不得靠近书房。有急事也要先打电话。”
宁远转身抓起客厅的内线话筒,“闻笙?啊,我回来了,听说沈家姐姐来了,我上去跟她打声招呼?好,我马上就上去。”
宁远跑上楼,在紧闭的门前深呼吸,敲门,听见里边一声“进”,推开门——
沈亦君正坐在桌前,而洛闻笙则弯腰站在一侧,一手扶着她的椅背,一手握着鼠标。
其实没什么。
也确实没什么。
可是从前,很多时候宁远去书房找他爸妈,宁家夫妇就是这样一副恩恩爱爱谈工作的模样。
眼前的人跟父母的恩爱模样重合,宁远当时就愣在门口,脑子里“嗡”的一下。
什么工作不能去外边谈非要把人带回家里,嗯?
你去外边跟她开房都好,别让我看见行不行,嗯?!
洛闻笙你个混蛋!
一个声音冒出来,弱弱地问:宁远,你在生什么气?
宁远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很生气!妈的!
“小远?我可以这么叫你吧?晚上好呀。”沈亦君起身迎出来,笑眯眯地跟宁远打招呼。
其实沈亦君的行为很正常,可宁远就是看不顺眼——
做什么女主人的样子!我在这个家里住的时间更长好吗?!
宁远心里mmp,脸上笑眯眯,“沈家婶婶,晚上好呀。”
沈亦君,25岁,大好年华,貌若天仙,却被一个15岁的少年叫做婶婶!
婶婶!
饶是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沈亦君,这种事儿还是头一遭!
沈亦君脚下一顿,脸上强撑笑容,额角隐隐闪现愤怒十字,“小远弟弟,面对50岁以下的女性,都要叫‘姐姐’的,知道吗?当然,你喜欢叫‘神仙姐姐’也可以哟,不用害羞。”
宁远歪头,一脸天真无邪,抬手指向洛闻笙,“可是,我叫他‘叔叔’呀。那不就应该叫你‘婶婶’。”
沈亦君侧头一记眼刀飞向洛闻笙。
洛闻笙失笑解释,“我当年认识小远父母的时候,就和现在的情况一样。我是跟小远现在差不多大,宁哥和嫂子跟我现在差不多的年纪。我是觉得大十岁以上可以叫‘叔’了,宁哥也无所谓。但是嫂子不同意,说叫‘婶婶’把她叫老了,必须叫‘姐’,所以,就改叫了‘宁哥’、‘嫂子’。这么按辈分算下来,小远也是该叫我一声‘叔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