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童不敢多看身后,拼尽全力游了起来。但水实在太冷,体力损耗异乎寻常得快,她的手脚变得越来越沉重,肌肉酸痛得想要炸开一般。
夜色中的江面映着炽烈火光,像是有血红的熔岩浮在上面。
她能看见远方的灯,星星点点,像是苇丛中的萤火。
但对她而言,那可能是过于遥远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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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旷在半路上遇见送沈童去江边的车夫,拦下他询问情况。
车夫将靳飞本来要回临山卫,却突然又紧急折返去码头的事情告诉了他。
萧旷不待他说完,催马疾驰起来。
阿飞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才急忙折返回去的……
不知不觉他的手攥紧了缰绳,将偃月催的更急。
当他赶到江边时,天色刚刚暗下来。离岸不远有条渡船,正团团打转。
岸边十来名船夫围着火堆烤火,一边传着酒壶喝酒,一边大声取笑那条渡船上的人。
萧旷下马,举腰牌表面身份。
船夫们纷纷起身行礼。
靳飞看见萧旷,比手画脚地急喊:“老大!快!嫂子她们先渡江了,那些人已经追过去了!”
萧旷取出块碎银抛给船老大:“带我上那条渡船,去追前面的船。”
船老大显得犹豫:“方才那军爷要拿刀砍小人呢……”
萧旷冷声道:“有我在,他绝对不敢砍你。”
船老大从岸边水草中拖出一条小舢板,连着萧旷只能上五个人。萧旷点了三名家丁上舢板,船老大划着舢板,其他会游水的士兵与船夫则跟在后面游过去。
上船后,船老大呼喝着让船夫忙碌起来,他们娴熟地控船调转方向,向对岸驶去。
萧旷问靳飞:“第二条船离开有多久了?”
“那时候太阳还没全落,大概有一顿饭功夫了吧。”
靳飞悔恨交加,咬牙抽了自己一耳光:“都怪我!我就不该往回走!嫂子是担心老大,可我不该犯浑啊!”
萧旷心中何尝没有悔恨,更有不断加深的不安与难以名状的焦灼。他没有再问靳飞,只是默默看着船头前进的方向,试图在暗沉的夜色中寻找到那两条船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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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的江面上突起火光,迅速蔓延的火焰中,依稀能看出船体的轮廓。
萧旷如坠冰窟,浑身发冷,心头却像是被那把火烧灼一般痛了起来。
“快呀!快呀!”靳飞不住地催促,恨不能自己动手。
他们终于接近了起火的船只,船老大认出了:“这是王老四的船啊!就是夫人她们坐的船。”
“水里有人!”有眼尖的船夫叫嚷起来。
萧旷急赶几步,奔至船舷边,凝眸看去。江面上浮着一块碎裂的船板,上面趴着两人,看身形像是女子。船板边似乎还有两个人,勉强抓着板沿漂浮。
他心中重燃起希望,脱口喝道:“救人!”
一转头见船老大已经提起了缆绳,用力抛向那块船板。奈何船板离得尚远,绳圈没能够到他们,直接落入了水中。
船板上的女子无力地半抬手臂,向他们挥舞了一下。
萧旷拖回缆绳,对准船板,发力掷了过去。绳圈不偏不倚落在挥手的女子身上,那女子抓住了绳圈,将绳圈勾在船板突出的地方,再用身子压住缆绳。
萧旷稍微使力拽了一下,见船板被拉动,便双手交替发力,收回缆绳。靳飞在他身后帮忙一起拉,很快将船板拉近。
船板上是琴瑟与箜篌,另外还有两名家丁,却独独不见沈童。
萧旷探身,拉箜篌上船,急切地问她:“阿童呢?她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
箜篌冷得浑身发抖,牙齿嘚嘚相击:“姐儿……往……岸边……游……了……”
萧旷脱下外袍给她披上,继续问:“她是船起火后才下水的吗?那些人知不知道?有没有人去追她?”
箜篌摇头,又点头:“他们……去……追了……姐儿……起火前……就下水……了……”
这时候琴瑟与那两名家丁全被拉上船。箜篌与琴瑟断断续续地抽泣着,将经过说明。
沈童下水后,那些“贼人”跳上船,船夫见他们亮出武器便跳水逃离。箜篌与琴瑟以及家丁都不会水,只能退到船尾拼死反抗。一名家丁在搏斗时被杀害,另外两个不同程度受伤。
那些人在船上搜寻不着沈童,也找不到他们所想找的东西,又见萧旷他们的船追来,便将灯油泼洒在船上纵火,接着便乘水根那条渡船,往岸边追去。
琴瑟抽噎着道:“姐儿吩咐过……奴婢……若形势……危急,就告诉……他们,她跳江了……奴婢们……什么都没说……但他们……他们还是追过去了……”
靳飞高声怒骂,又急着催促船夫快些追上去。
他们绕过熊熊燃烧的火船,向岸边疾驶。
萧旷伫立船头,显得异常沉默。只有他自己知道,无边无际的悔恨正在将他一点一点吞没。
唯一能让他坚持下去的,只有那一线微弱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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