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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巾很快被血渗透,她手心里变得黏湿,耳中听到的是他变得越来越粗重的呼吸。
“阿旷,放我下来,我自己跑。”
萧旷却没理她,还将背上的她朝上托了托。
沈童没有与他争下去,抹去眼泪,她低头将汗巾折叠成厚厚一块,更用力地按压在他伤口上。
炮声隆隆,时而从远处传来炸响声。
夜色下他们奔出了多远,走得是哪些地方,她浑没在意,一心只在他的伤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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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的舰船仍不断向岛上炮轰,炮声虽然变得稀疏起来,却持续不断。
赵直望着山下因炮轰而倒塌、起火的房屋,眼神阴沉。
消息不断传来,人手也不断地被派出去——
萧夫人被发现了,在一户小院内。萧旷独闯小院,被包围了。萧旷与其手下里应外合,救出了萧夫人。萧旷与其夫人都不知所踪……
每一次情况变得恶化,赵直的神情就变得更为阴郁。
若是抓不住萧旷,被他逃离岣山岛,他必然会带着满副武装的水师回来……
就在这时,赵直得到通传,田家两兄弟擒住了足生夕璃,他神色稍缓,命人把那丫头带来。
“萧旷接着会去哪里?”
阿梨露出几分委屈神色:“我怎么会知道?萧将军完全不信任我,你看他的手下把我掐的……”说着她扬起脖子,火光下看得分明,白皙的脖颈上有清晰的红印。
赵直冷然道:“他们发现你时,你是和萧旷的兵在一起。”
“他们是在监视我啊!他们把常大哥打倒,捆绑起来,又抓住我逼问萧夫人的下落,我一个弱女子又能怎么办?”阿梨显得更委屈了。
赵直并不信她这些辩解,一挥手:“把她吊起来,看她什么时候会说实话!”
“赵大当家,你这样对我!等我爹回来了……”
赵直冷冷一笑,自萧旷来了浙东后,足生义隆被打击得狼狈不堪,早就南下去福广找机会了,而如今萧旷筹备攻打岣山岛在即,他更是不会回来了。大难临头连自己妻子都能杀了的人,对多年不见的女儿又能在乎到哪儿去!
见赵直无动于衷,而一旁的汉子找出绳索,就要上前来捆绑,阿梨大喊起来:“等等!我告诉你萧旷去了哪里!”
赵直心底冷笑,这丫头还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对他来说,萧旷的下落才是至关重要。他朝拿着绳索的汉子虚按手掌,示意他先停下,随后看回夕璃,严厉地盯着她:“说!”
阿梨呼出一口气,道:“他们要去海边,有人接应他们。”
赵直心道谁不知他们要逃去海边,他需要确切的位置。
“到底在什么地方?”
阿梨指着南面的海滩:“那里。”
赵直眯了眯眼,那个方向有海上舰船的炮火掩护,若他是萧旷,一样会选择在那里与接应自己的人汇合。所以当他得知萧旷与其夫人相会之后,立即派人赶去那个地方与海滩之间,力图截住萧旷一行。
但这会儿被夕璃说出来了,倒让他觉得不敢确信起来。萧旷也会料到他在那里布置人手吧?如果他绕去别处呢……
“不打上一顿,不信你会说真话。”赵直朝两旁使了眼色,身边两名汉子便朝夕璃逼近过去。
“真的,真的!我可以对天发誓!”阿梨叫嚷着,惊慌后退,但周围都是赵直手下,她又能退到哪儿去。
“赵大当家……赵叔!安生哥!你们当真半点旧情都不念吗?我好不容易才与你们相认,是一心为你们的安危着想,才冒险去骗取萧家人信任的,你们怎能这样对我啊!”
听见她叫这一声赵叔,赵直不由想起足生义隆刚把她带到岛上时的情景,那年她才不过六岁,乌黑的头发梳得油光水滑,小脸精致细滑得有如上等瓷器一般,十分乖巧可爱。
但那只是一瞬的动摇,海边隆隆炮声传到耳中,他的眼神在转瞬间又冷了下来。今日不是萧旷死,就是他赵直亡,生死存亡的关头谁还顾得上旧日那一点点情分!
两名汉子将夕璃双手绑住,绳索另一头抛过半空中一根树杈,抓住了使劲向下一拽,她便双脚离地被吊了起来。
阿梨不再恳求,闭上眼低声道:“赵叔,安生哥,我说的是实话,你们要是不信,我也没法子……打就打吧,又不是没挨过打。”
赵安生于心不忍,低声道:“大当家……”
在定海卫遇见夕璃时,他也是意外至极,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更没想到竟然会在那里遇见她。
夕璃说她在外流浪受了许多罪,后来隐瞒身份投靠萧将军身边的亲信,低声下气为奴为婢就是为了能有机会来浙东。终于被她找着机会与他们相逢,要他们带她一起逃出来。
赵安生问她知不知道阿津就被关在定海卫。
闻言,夕璃满脸震惊的神情:“阿津被他们抓了?”她无奈地摇摇头,“我一个没什么地位的小丫鬟,那儿会知道这些事。”
赵安生看她的惊讶不像是假装的,而阿津即使被擒,也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她更是没什么机会知道了。
夕璃初来岛上时,赵安生已经十五了,自不会与这样的小女孩玩耍。但夕璃与阿津差不多年岁,两个孩子便时常玩在一起,阿津拖着鼻涕喊他安生哥时,夕璃也跟着奶声奶气地喊他安生哥……
那一声“哥”唤起了过往许多回忆,如今的夕璃俨然长成了个楚楚动人的娉婷少女。赵安生从心底不愿相信她从始至终都是在骗他们,他向赵直低声恳求道:“大当家,她那么瘦弱,真用刑的话,只怕挨不过去……”
赵直冷冷睨他一眼,伸手折下一根比拇指略粗的柔韧枝条,削去旁支,交给一名壮汉。
赵安生稍许松口气,枝条抽打的话,最多皮肉吃苦,不至于伤得太重。最好她能尽快招供,以免得多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