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白伤的很重,左臂被烧毁,身上的骨头能断的都断了,外伤还是次要的,最严重的是他的元神受到了天雷的震荡,筋脉内存储了大量狂暴的雷电之力,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栖白已经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却一次也没有睁开过眼睛,红袖垂首抵着他的胸膛,气息微不可闻,不可一世的天魔宗宗主沦落到了要靠丹药续命的地步。
期间老鹧鸪将嘟嘟送了回来,一家三口再次团聚于天魔宗,她的内心有了些许慰藉。
老鹧鸪还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我研究了你的血,发现它并不能使生命衰竭,看来蛟龙一族的诅咒在你的身上产生了变化,除非主动攻击,你的天赋传承并不像天魔那样具有危险性。”
栖白与祈天那一战引来了九天神雷,震动了整个修真界,连妖域也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冲击,这其中最令人唏嘘的便是天魔的真实身份,居然是和红袖本源的蛟龙。不过这也解释了红袖的强大之处,天魔后人,生来便可化形,称霸妖域也就不足为奇了。
温热的手托起嘟嘟的脸,红袖借着透窗的天光查探了他的面色,白白胖胖的,看来老鹧鸪没有亏待他。
见她不说话,老鹧鸪以为她是因为自己提起了故人,心生悲凉。
正如老鹧鸪所想,红袖此刻的心情确实有几分悲凉,不过不是因为祈天的死,而是对不可逆转的命运感到了一种宿命般的悲凉。
当祈天化出本体迎击天雷的时候,红袖终于明白了当年赤松子说的话。
【存在即是毁灭,你活着本身就是一种罪过。】
赤松子针对的不是她,而是天魔后人这个身份,或许是他亲眼见过了祈天的本体,看到自己时才会如此赶尽杀绝。
可悲的是她跟祈天并不一样,没有携带天生的诅咒,即便如此,赤松子本着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原则,燃烧自己的元神将她封印,和当年的祈天何其相似,父女二人步上了同样的路,一切都像是被命运安排好的轮回,只除了栖白这个变数,若是没有他,她此时还被困在镇妖塔里,作为封印祈天的核心,永无出塔之日。
栖白的血解除了她的封印,她的血又解除了祈天的封印。
红袖对祈天的感情比较复杂,她一共见过他三次,一次是在通天塔的幻境里,一次是在她的梦中,最后一次还来不及说上话,祈天就死了。
很小的时候她也幻想过父母的模样,坚信自己是因爱而生,只是在以群居生活为主的妖域里,总是孤身一人的她渐渐成了异类,她开始埋怨自己的父母。等到实力强大到足以建立一个族群的时候,她的埋怨变成了冷漠,对父母的渴望也淡了。
直到最后,解除封印的祈天硬抗数道天雷,救了她,也救了栖白。祈天庞大的尸身从她眼前坠落的时候,她的心中有感激,却并没有哀伤,因为尸身化作的点点星光是明亮的,温暖的,传递给她的感情不是后悔和绝望,而是一种坦然迎接死亡的喜悦,就像是等待了这个瞬间,已经一万年。
送走了老鹧鸪,天魔宗又迎来了一位娇客。
蓝蝶带来了暗月府的宝贝,一株能够凝聚元神的仙草,渡生魂草。
渡生魂草散发的幽幽的光落在她端庄静雅的脸上,显出一种罕见的温情。
“我不是帮你,而是为了让儿女情长牵绊住你,最好将妖域抛到脑后,一辈子都别回来跟我争了。”
黄鹤死于栖白之手,剩下的几个妖王都不是蓝蝶的对手,只要没有红袖,她一统妖域的理想就近在眼前了。
蓝蝶说着这话的时候,身边的卫无双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双手接过渡生魂草,红袖朝卫无双点了点头,能让蓝蝶这个古怪的女人登门献草,他一定费了不少心思。
红袖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既然卫无双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就证明蓝蝶已经没有杀他的心了,至于是将他当成一个男人还是别的什么,那已经不是红袖操心的事了。
她眼下操心的,唯有一件事。
渡生魂草悬于床头,红袖夜夜躺在栖白的身畔,观察着仙草的变化,向来好眠的她常常睁着一双通红的眼,清醒到天明。
有的时候她能感觉到栖白似乎是醒的,他的身上很暖,她依偎着他,低唤他的名字,他的眼睫微颤,好像对她的声音产生了反应。
红袖就开始不厌其烦的伏在他耳边说话。
“今天嘟嘟又长高了一些,甚至开口叫了娘亲,你要是再不醒来,父亲的地位就越来越低了。”
“你的两位好部下又来看你了,池岩多稳重的一个人,见了你居然偷偷抹眼泪,你再不睁眼,床铺都要被他哭湿了。”
“持谦当上了七绝峰的峰主,铸剑宫的老人纷纷隐世,如今的正道第一人居然成了战千里,你这天魔宗的宗主还睡着,要不要有一点危机感啊。”
“听说蓝蝶收服了黄鹤的势力,大刀阔斧朝着天脉府进发,我这妖域老大的位置就要丢了,你有没有一点愧疚感啊。”
苍白的容颜俊美依旧,经了岁月的洗礼,多了几分沉淀的安静。
红袖描绘着他的眉眼,轻柔而又珍重,像是虔诚的信徒,亲吻他凉薄的唇。
“我想你了,小白。”
......
时节已至深秋,黄叶洋洋洒洒落了满院,红袖在院子的角落里扎了一个秋千,推着嘟嘟越过墙头,看另一边的风景。
一半火焰,一半寒冰,彼此分隔又紧密联系的山谷中,生长了大片的绚丽的花朵。
秋千荡上去的时候能看到花海的尽头,星辰连缀,洒满天际,似一条掺了花色的银河,将天光倾倒在人间里。
嘟嘟稚嫩的嗓音透出好奇来,“娘亲,为什么山谷里有火焰还有寒冰?”
红袖慢悠悠地推着秋千:“那是外公变的魔术。”
“魔术是什么?”
“魔术就是一种制造奇妙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