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日下午,他正好休息,晚上夜班,加上是谢禁庭的主讲,他便上了心。
周日。
谢禁庭醒的时候,闹钟还没响,在床上清醒了一会儿,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把闹钟按掉。
然后掀开被子起身,洗漱好出来,从衣柜里挑了一身正装。
他今天下午有讲座,所以还是穿正式一点比较好。
到心外,就看见李恩赐穿着病号服在门口,小小的一个,看见谢禁庭,笑了笑,甜甜地叫了一声:“叔叔!
谢禁庭拉了拉裤脚蹲下,看向李恩赐的眼睛,耐心地问他:“你妈妈呢?”
“那儿!”李恩赐伸手指了指开水房。
他的手还没放下,谢禁庭就听见年轻的女声叫他:“谢医生。”
谢禁庭站起身,然后伸手轻轻拍了拍李恩赐。
“到妈妈那儿去。”
李恩赐也很听话,小步地跑到他妈妈身边。
谢禁庭转身进办公室,刚穿上白大褂,就听见护士道:“查房了。”
“昨晚新病人没有,3床的血压有点高150/110,后来开了降压药,凌晨一点的时候再去量125/88……”
交完班,谢禁庭带着姚一舟去查房,查到27床。
“今天晚上手术,没有吃东西吧?”谢禁庭开口询问。
“没有。”
“今天一天都不要吃东西,两点以后不要喝水了。”谢禁庭开口道。
“那不吃东西,我要饿死的!”27床的大叔不满道。
“我待会会给你开点葡萄糖挂上的。”
谢禁庭接着又重复了一遍:“记住,一定不要吃东西,两点以后不要喝水!如果吃了就上不了台。”
“知道了吗?”谢禁庭见他有些心不在焉,反问道。
“嗯。”27床有些敷衍地应声。
从病房出来,谢禁庭就侧身跟姚一舟交代。
“术前一定要跟病人强调禁食禁水的事。”
“我知道,上次跟顾老师夜班的时候,顾老师跟我说过。”
“说过就行。”谢禁庭应声,接着查房。
下午一点十分,张渊把白大褂脱了,穿上挂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然后拿起桌上的u盘,起身对谢禁庭道:“禁庭,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过去吧。”
“嗯。”谢禁庭起身。
他吃完饭上来的时候就快一点了,所以,干脆没穿白大褂。
徐诉到多功能厅的时候,讲座已经进行到一半了,前半部分是张渊讲,后半部分才是谢禁庭讲,他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才从科室过来。
他到的时候,谢禁庭刚开始讲,时间控的正正好。
他是从后门进去的,座位的区域黑压压地坐了一片人,台下很暗,只有台上有光。
徐诉猫着腰进去。
虽然台下人多,但是因为徐诉是中途进去的,所以,在台上的谢禁庭一眼就看见弯着腰进来的徐诉。
拿着话筒的手顿了顿,接着把视线移到另外一边,继续讲。
徐诉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抬眼看向谢禁庭。
谢禁庭今天穿了一套普通的黑白西装,但越是普通,越能衬出一个人的身材气质。
能把普通的东西穿高级,才是最难的。
谢禁庭西装穿的板正,他只要穿西装,都是板板正正的,不像徐诉,穿西装都没个正形,不是袖扣没扣,就是领带没打。
“很高兴今天能够在这里跟大家分享心脏外科专题知识,也希望能……”
谢禁庭讲完的时候,下意识地往徐诉那边瞥了一眼,猝不及防跟徐诉眼睛对上,脑子里铺天盖地的全都是那天在停车场的时候,徐诉在他对面,唇被吻的很红,微.喘的样子。
突然一下乱了心神,匆匆忙忙地点了退出ppt,然后就下台了。
大厅里的人陆陆续续地站起身退出去,徐诉也站起身,他是直接从科室上来的,所以白大褂也没脱。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后面有人从徐诉面前借过。
徐诉虽然往后退了一步,但是,因为走道很窄,人又多,那个人是挤着过去的。
徐诉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工牌不小心被勾掉了。
谢禁庭刚走出多功能厅,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做,还没来得及仔细想,就收到了姚一舟的消息。
——谢老师,讲座结束了吗,我现在在手术室的食堂了。
——好的,我现在马上过来。
谢禁庭换好洗手衣,到食堂,姚一舟正吃到一半,看见谢禁庭,姚一舟伸手跟谢禁庭打了个招呼。
“谢老师。”
谢禁庭端着打好的菜过去到姚一舟对面坐下。
“讲座顺利吗?”
“嗯。”谢禁庭应声,突然一下提到讲座就想起来自己刚刚没做的事是什么了,u盘还插在电脑上没拔。
咀嚼的动作顿了顿,轻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谢老师。”姚一舟见谢禁庭叹气,开口问道。
“没事。”谢禁庭摇了摇头,接着开口问道,“主任来了吗?”
“王主任已经进去了。”
“哦,好的。”
徐诉发现自己的工牌掉了,是在更衣室换洗手衣的时候。
他把白大褂挂到墙上,才发现自己的工牌不在了。
略略地回想了一下,他刚刚去听讲座的时候好像还是有的,应该是退场的时候太挤了,不小心掉在多功能厅了。
谢禁庭进手术间的时候,病人刚移到台上,李青黛给病人诱导,诱导之后加麻醉药剂。
谢禁庭到外面洗好手,进门,穿手术衣戴手套,接着王洋开始核对流程,走完流程之后,开始手术。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很顺利,但是开胸进去之后,患者突然开始抽.动起来。
李青黛原本坐在电脑前,听见动静,连忙起身查看。
王洋也停了手上的动作:“怎么回事?”
李青黛皱了皱眉,立马把患者头偏向一侧:“误吸了。”
“负压吸引,快点!”李青黛朝着旁边的巡回道。
巡回也知道事情不对,连忙准备好递过去,很快拿好吸痰管,开口器那些东西。
手术室的所有人因为这一下,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谢禁庭按着患者腹部对记录护士道:“打个电话让27床家属到手术室门口,随时准备签字。”
“好的。”护士连忙应声。
“他喝水了。”
“在麻醉准备室的时候是再次确认过,他说是没有吃过东西,也没喝过水的。”
“这要是出了事,这谁担得起啊!都跟他讲这么清楚了,还敢吃东西!”李青黛有些激动道。
毕竟他的情况还算好的,要是真窒息死在台上,后果不堪设想。
手术结束,王洋做完主要的部分,就先下了,不过因为刚刚发生过意外,他也不敢先走,坐在旁边的手术凳上看着他们收尾。
经过那样一折腾,原本最多两个小时就结束的手术,硬生生拖了三个小时,变成了五个多小时。
期间谢禁庭神经高度紧张,手术结束脱下手术衣,洗手衣后背都被汗打湿了。
明明手术室的气温算是低的。
李青黛拉着人出去到麻醉苏醒室,手术室的保洁人员马上进来收拾。
谢禁庭按着脖颈走到门口,瞥了一眼:“后面还有一台啊?”
“嗯,估计得弄到凌晨了。”
谢禁庭从手术间出来,到更衣室换了衣服,因为刚刚觉得有点热,所以,他只穿了衬衫,把外套和白大褂挂在手上,想要到自己的u盘没拿,接着走到电梯厅,按了7层。
徐诉正好结束手术,跟施国梁一起到更衣室换衣服。
换衣服的时候,徐诉肚子叫了一下,更衣室的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他晚上没吃多少,加上现在时间确实也不早了,所以还挺饿的。
施国梁就站在他旁边,把自己的衣服换上,然后笑了笑道:“饿了。”
“嗯。”徐诉换衣服的动作没停,把换下来的衣服丢到框里。
刚转身,就看见施国梁递过来两颗糖,葡萄味的阿尔卑斯硬糖。
徐诉伸手,拿了一颗:“一颗就够了,谢谢主任。”
接着拆开包装,葡萄的香味盈满鼻尖。
跟施国梁一块出去。
“叮。”地一声,电梯到了。
施国梁进去,徐诉站在门口没动,跟施国梁解释道:“主任我的工牌可能掉在多功能厅了,我去拿一下。”
“你下午去听讲座了?”
“嗯。”
“好的。”
施国梁话音刚落,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
谢禁庭刚出电梯,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脚踩在地上都没什么力气。
心跳得很快,背后一直在冒汗,手和脚好像都有点使不上劲。
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之前也发生过一次低血糖,但是是很久之前了,想着赶紧走到多功能厅,拔了u盘去吃点东西。
因为是半夜,多功能厅走廊灯都没开,只有安全出口映出来的绿绿的灯光。
谢禁庭拿出工卡,开了多功能厅的门进去,按了前排的灯,强撑着走到讲台前,拔了u盘,腿一软,就靠着讲座台坐下了。
徐诉过去的时候,吓了一跳,因为他看见多功能厅的门开着,还透出一丝灯光。
徐诉走进去,因为多功能厅没人,又很大,所以有什么声响就听得很清楚。
听见喘息声,徐诉往前走,就看见白大褂放在地上,上面还叠了着一件黑色西装外套。
视线往上,谢禁庭靠着讲座台看着很虚弱的样子。
徐诉也没多想,小跑着到谢禁庭的面前,因为着急,他是单膝跪着的。
“怎么了?”徐诉有些急切地问道,这才注意到谢禁庭的额角都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低血糖。”谢禁庭看着徐诉,有些吃力地喘息着告诉他。
“你等我一下。”徐诉听完,立马起身,准备去楼道口的自动贩卖机买点饮料。
走了两步,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顿住脚步,回过身,轻抬起谢禁庭的下巴。
谢禁庭感受到徐诉温热的唇和葡萄甜味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人有点懵。
直到他清晰地感受到,有一个硬硬的东西到了他的嘴里,他才反应过来,那个应该是徐诉嘴里的糖。
整个多功能厅异常的安静,只有台前的一排灯是亮着,照在他们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意。
徐诉把糖给谢禁庭之后,立马起身道:“等我一下,我去买饮料。”
徐诉买好饮料和糖,回到多功能厅,把饮料打开,然后扶着谢禁庭的头,给他喂。
谢禁庭喝了两口,因为是坐着的,加上徐诉很着急,饮料口有点大,喝的两口有很多都倒在谢禁庭的胸口。
谢禁庭抬手捏了捏徐诉的手臂。
徐诉连忙轻声哄道:“知道了知道了,我慢慢来。”
徐诉接着慢慢喂,谢禁庭喝了大概有半瓶。
徐诉把瓶子放下,问了一句:“要不要再喝一点?”
谢禁庭摇了摇头。
“那,再吃一颗糖吧?”
谢禁庭点了点头。
徐诉把手上的糖拆开,放进谢禁庭的嘴里。
“现在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谢禁庭有点无语,他自己不也是医生吗,喝了糖水哪里会恢复得这么快!
接着没应声。
谢禁庭在原地休息了好一会儿,感觉好多了,准备伸手扶着讲座台站起来,徐诉见谢禁庭要站起来,伸手去扶,谢禁庭也没力气推开他,扶着徐诉的手臂站起身。
徐诉扶着他站起身,接着顺势问他道:“为什么躲着我?”
“占了便宜就想把我丢了?”徐诉凑近谢禁庭。
谢禁庭这才看见他唇的左边有一个浅淡的印子,是他咬破的地方。
谢禁庭虽然已经好了,但是力气没有完全恢复大部分都靠徐诉撑着。
瞥了徐诉一眼,然后淡淡道:“你脸呢?”
谢禁庭以为徐诉会嬉皮笑脸地应,在你面前,要什么脸这种话。
毕竟这话,他之前经常说。
但是他没想到,徐诉敛眉,一脸郑重道:“不要躲着我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
徐诉说到这,顿了顿,接着看向谢禁庭一字一句地询问:“好不好?”
谢禁庭没应声,仿佛连空气都安静了。
“啪。”地一声,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一个洪亮的女声。
“搞什么东西啊!灯和门都没关!我不是刚刚关了的吗!”
声音有点疑惑,又带着浓浓的口音。
徐诉和谢禁庭扭头看过去,就看见保洁阿姨拿着扫把站在门口。
“你们干……”保洁阿姨话还没说完,就被徐诉打断了。
“阿姨,我们东西忘记拿了,过来拿一下。”
“哦哦,那待会记得把灯和门关喽。”阿姨应声,接着对徐诉道。
“嗯,好的,我们一会拿了东西就出去。”徐诉应声。
阿姨转身从门口出去。
“我们走吧。”谢禁庭又站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想俯身拿刚刚放在地上的白大褂和西装,徐诉察觉到谢禁庭的动作,先他一步拿起衣服。
“刚刚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徐诉接着开口问道。
谢禁庭沉默着,没有应声。
徐诉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回答,也没有那么急切地问。
两个人走到电梯间,谢禁庭朝他伸手:“衣服。”
徐诉把手上的衣服递过去,就听见谢禁庭道:“给我点时间。”
不是好,也不是不好,而是给我点时间。
徐诉知道,谢禁庭这么说,他还是有机会的。
笑着应声道:“好。”
“叮。”电梯到了。
谢禁庭和徐诉进电梯,谢禁庭伸手按了楼层,但是徐诉没按,谢禁庭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你不按吗?”
“你要是再晕倒怎么办?我把你送到科室门口再回去,待会不要自己开车,打车吧。”
徐诉说这些话,嘴唇上下开合着,有一种喋喋不休的感觉。
要是李青黛他们在旁边,肯定很惊诧,毕竟徐诉平时在科里,可是话最少的。
把谢禁庭送到科室,徐诉伸手按了7层:多功能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