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阳光照在一方檀木屏风上,屏风四周是雕镂得规规矩矩的花纹。
透过这四角的雕镂,可见一身姿绰约的蓝衣女子正在屋内缓缓踱着步。
不久前,云浅在陶然客栈下了马车,刚想走上前去向门房打听惟璟。不料阿清却直直从里边走了来,向她请了一安后,便兴冲冲地把她带到了这里。
阿清说这里是惟璟的起居室,又说惟璟出去了,估摸着很快也就要回来了,要她在此处好生等候。
青葙和马夫都在门外,她是孤身一人进了陶然客栈的。
自小,她也不是个胆小的,可适才一路走来,见四周侍卫林立,着实也吓了一跳,他原以为赫连俊之前所言是夸大其词,如今身临其境,才知他所言非虚,心里不免也有些大惑不解。
阿清退下后,她摘下了头上的白纱帘笠,开始打量起了惟璟的卧房。
东边自然是卧床,团花的锦被,淡黄的帐幔。右边靠窗的地方则是一长方书桌,明窗净几,瞧着倒十分闲适。
她往书桌走去,桌面铺着一张极好的白宣,宣纸上是写了一半的《长相思》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青玉笔搁上,除别的外,还搁着那只她送他的象牙笔。
笔尾不着一点墨色,拿在手中触感较之以往更加细腻。如此可见,他很有可能从未拿这只笔蘸墨写过字,放在笔搁上只是为了把玩。
她放下了象牙笔又往屏风看去,那座高大的檀木屏风把这房间一分为二,里间竟是卧房,那外间应是会客的地方。
她移步走到了屏风外,这才发觉外间比起里间更为宽阔,而这里除了屏风下那张梨木翘角书案外,竟再没有显眼的摆设,跟里边一比,显得冷清而庄严,不像会客的地方,倒像处理公事的地方。
她打量了四周一番,在案前坐了下来。
案上整整齐齐地摆了些许册子,她很纳闷这些小册子是哪来的,里边又写了什么。
惟璟从前只和他说过他的父亲在洛川为官,可从没提过他也有一官半职。若他是个“闲人”,那这些类似公文的小册子又是从何而来的?
她不解地想着,倏然发现她似乎只认识清芷园里的惟璟,出了清芷园后,她对他便一无所知。
目光忽而又落在了正中间的一方规整的黄金印章上,印章上雕刻着的橐驼威风凛凛,栩栩如生。
她虽是个闺阁女子,但也知道“橐驼钮印章”非常人能用,如果她没记错,历代以来,只有诸侯王爷的印章上才能刻“橐驼”,此物怎会出现在这呢?
云浅心里一动,伸出手拿起了印章,翻转过来,只见印章底下刻着三个篆体大字“宁王章”。
“宁王的印章怎会出现在惟璟的屋内?难不成……”云浅一时怔住了,亦不敢再想下去。
惊愕不已中,一阵上楼的脚步声响起,有人正往这屋里走来。
云浅心里一慌,赶紧把印章放下,急急起了身,躲在了屏风后。
门被推开了,云浅背对着屏风,听到那脚步声有些杂,便知进来的不止一个人。
“殿下,探子来报,昨儿酉时在荣昌街上疑似发现了李忠的踪迹,李忠极有可能就藏身于荣昌街一带。”
“疑似,可能……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抓到人!”
是惟璟的声音,云浅从不知道他也有这么声色俱厉的一面。
“卑职失职,请殿下降罪。”
见惟璟面有韫色,适才说话的侍卫林枫头一低,拱手跪下身来。
拜伏的瞬间却猛然发现屏风雕镂后藏着一袭淡蓝的裙影。
什么人鬼鬼祟祟地躲在那,难不成是刺客?林峰如此想着,机警地向惟璟递了一个眼色。
惟璟会意过来,眨了一下眼起身,与此同时,林枫立马跃起,身法疾速地往屏风后抓去。
云浅被这突然的一招吓得大叫出来。
惟璟听到声音,才知道屏风后的是云浅,立即推开了林枫勾过来的手,往云浅面前一挡,顺势拥她入怀,轻声安慰道:“靥靥别怕!”
林枫在惟璟手下多年,从没见过这种状况,一时间整个人都愣住了。
“出去。”惟璟喝道,声音却低低的,像怕吓到怀里人一样。
林枫反应过来,赶紧往门外走去。
惟璟见他出去了,正要和云浅说话,林枫却又折了回来,把门给带上了……
*
“靥靥,你怎么来了?”这几日他想她想得都有些发疯,突然见到了她,只觉有说不出的高兴。
“我本想给你一个惊喜的。”云浅道,她是想给他一个惊喜的,可他却给了她一个惊吓。
“我真的好想你……你摸摸我都瘦了。”惟璟拿起了云浅的手放在了他的脸上,又如以往一般向她撒起了娇。
他确实是乐坏了,竟然没注意到云浅情绪上的变化。
云浅定定地看了看他的脸,突然把手缩了回来,“你是谁?”
她发现了他的身份了吗?也不怪,适才她一定是听到了他和林枫的谈话了。
到了这种时候,已没必要再隐瞒了。
惟璟握住了云浅的手,认真道:“靥靥,我其实一直都想告诉你,我不姓韦,我姓安,安惟璟。我的父亲是当今天子,我是他的第五个儿子——宁王。”
“你是宁王,那云非呢?”
“他是陆相国家的二公子。”
“你……居然……”云浅想说些什么,却哽咽住了,继而一阵恶寒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