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浅自倒了一杯茶,那叶影便在茶杯中荡漾了起来。
青空先把一些衣物翻了出来,逐一打包,后又整理起了首饰器玩,忙活了许久,秋蕙跑回来了。
秋蕙进了门后,向云浅行了一礼,便去帮青空的忙。
青空见她眼睛虽还红着,脸上却已不似之前那般沮丧,疑道:“你这是不打算去伺候李尚宫了吗?”
“不去,我要跟着司乐,司乐去哪我就去哪?”秋蕙毅然决然道,白皙的脸上隐隐还有两道泪痕。
云浅听到她这么说,心里蓦然有些感动,想秋蕙这丫头对她倒也忠心,青空也一下子对秋蕙有了几分敬佩。
秋蕙便把青空打包好的衣物放进红木箱中,边道:“我想清楚了,皇上眼睛又不瞎,这宫里再也找不到第二个长得像司乐这般美的人了。皇上一定舍不得司乐,没过多久,她一定会把司乐接回栖梧殿的。”
云浅费了一番劲,才离开皇上身边,可没打算要回去,听到秋蕙这么说,一时间心里有些不快。
青空嘟了嘟嘴,看着秋蕙道:“那要是真回不来呢?”
“不会的,一定会回来的,我敢跟你赌一吊钱。你赌不赌?”秋蕙一向惜财,敢拿这么多钱来做赌注,证明是胜券在握了。
青空想了想道:“好,我跟你赌,输了的话不许赖账。”
“一言为定。”
……
*
次日,云浅便在宫里人的讥笑中搬进了韶音园。
韶音园的居住环境自然无法跟栖梧殿比,比宫女所还要差些。但她好歹保留着司乐一职,因此韶音园的管事宫女也不敢太怠慢,分了间虽然不大,但也还算安静整洁的屋子给她。
云浅既来之,则安之。全然不管不顾外边那些人的闲言碎语,也不许青空和秋蕙在外边多话。
熟悉了韶音园的规矩和舞乐编制后,第三天,云浅便开始到各处查看舞伎乐伎们的排演。
她入宫后,忙着伺候皇上,学习宫里的规矩,便有些疏于乐器和舞蹈的练习。可这两样,一直是她的心头好。
如今进了韶音园,倒是因祸得福。她跟乐工们一起制新曲,讨论音律,又结识了领舞肖百叶。
肖百叶与她在南阳时的舞蹈师傅顾轻鹤是旧识。她们二人年轻时,师从同一个师傅学习舞蹈,亦友亦敌。
二人天分技艺不相上下,但志向不同,肖百叶想进宫,成为有名的宫廷舞伎,顾轻鹤则想嫁人,相夫教子过一生。
百叶觉得轻鹤毫无大志,打从心底里瞧不起她。轻鹤又觉百叶太好强,跟自己不是用一路人。
后来她们二人一个进宫一个嫁人,再无任何联系。
许多年后,天下已有许多人知道宫廷舞师肖百叶,却没有多少人知道南阳民妇顾轻鹤。
得知云浅是轻鹤的徒弟后,百叶十分意外。她原以为轻鹤嫁人后,便放弃了舞艺,不曾想云浅的舞技好过她这么多年教的任何一个徒弟。
她曾经以为她早已赢了轻鹤,如今却知道,她从没有赢过。
以往她自恃舞艺高超,训练舞伎时颇为严厉,而且绝不允许有人更改她已编排好的舞谱。认识云浅后,心性却平稳了许多,不但同意云浅插手编舞一事,还许她修改她已编好的舞谱。
“英雄相惜”,肖百叶如此器重云浅,云浅亦投桃报李。一来二去,二人竟成了莫逆之交。
众人原以为云浅进了韶音园后,会悲悲戚戚,惶惶不能终日。岂料笑话没等到,却发现云浅在韶音园也混得风生水起。
青空擅长箫笛,进了韶音园后,也随着乐伎一块练习。秋蕙是什么乐器也不懂的,但她陪在云浅身边,整日里见云浅领着舞伎们跳舞,心生羡慕,便也跟着学了一些舞蹈动作。
主仆三人,日子过得风风火火,只有秋蕙在闲暇之余,还一直惦记着回栖梧殿的事,极怕时间长了,她会输掉那一吊钱。
皇上是怎么想的,她不清楚。但照如今的情形来看,就算让云浅一辈子待在韶音园她也是愿意的。
她不想她的主子这般胸无大志。
冥思苦想了几日后,她私下拿了皇上赏给云浅的白玉观音坠子,收买了皇上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暗中把坠子转交到了王公公手上。
云浅走后,皇上颇不习惯,笑容都少了许多。王公公知道皇上惦记着云浅,也有心帮云浅一把,便把坠子呈了上去,说是云浅心系皇上,念他喜忧。
皇上见了坠子,想起云浅,以为她已回心转意,第二日便轻车简从往韶音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