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情相悦,浅儿,是吗?”惟琛不接惟璟的话,却定定地看着云浅。
她屡次拒绝他,说她心里已经有人,他半信半疑,怀疑过陵游,怀疑过云非,却从没想过那人会是惟璟。
为什么会是安惟璟?自小到大他从未把安惟璟放在心上,一个出身不好,体弱多病,整日只知道抱着个药罐子的庶弟,他也用不着放在心上。
就算是到了现在,他一时失了势,他也自认胜他百倍。
可云浅偏偏选择了他。
就在刚才,她穿着他送她的裙子,和那个他一直瞧不起的男人抱在了一块。她对他若即若离,推推却却,却和安惟璟悱恻缠绵。
适才的那一幕如梦魇一般让他恶心和心痛。
面对他的发问,云浅躲闪过了他的眼神,温柔地看了看惟璟,微微地点了下头。
“你们两个两情相悦,那我算什么?一厢情愿,自始至终的一厢情愿?”惟琛在心里怒吼着。
这一个月来,他连遭厄运,舅家被抄,母妃被废,他在朝中的势力大不如前,面对着这一切,他也时常感到悲痛,可从未像眼下这般绝望。
这种感觉就像被一把利刃直直地刺进了心窝,而握着那把利刃的人是他一直以来视之如命的云浅。
云浅的点头,让他眼前一阵眩晕,他下意识地端起了酒杯,想要喝个大醉,手一抖,“哐当”一声,酒杯却掉到了地上,茶褐色的浆液洒了他一身。
惟璟从未见他如此失态,他知道他越是反常,越能证明他有多在乎云浅。
云浅见惟琛洒了一身酒,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就要唤人给他清理。
惟琛却摆了摆手说道:“我自己来。”
酒杯破碎的声音,让他恢复了一些理智。
他从怀里掏出了丝帕,慢慢地在胸前擦拭了起来。
手帕上绣着的云与“浅”字,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惟璟面前。
云浅没想到惟琛竟会贴身保留着她的手帕,此时此刻,他把手帕拿出来,目的不言而喻,她咬了咬唇,不敢去看惟璟的脸。
“浅儿,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你以为你选择了他,就可以抹去一切吗?”惟琛边在心里说着,边注意着惟璟脸上的变化。
发现他的表情在看到帕子后瞬间僵住了,惟琛心里总算有了一分舒坦。
他笑着把手帕叠好,塞回了怀里,起身道:“府中还有事,改日再请五弟和浅儿喝酒。”
“璟郎。”惟琛离开了好一会,惟璟仍板着脸。云浅想着左右她都是有错的,便主动拉了拉惟璟的手示好。
“你跟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惟璟此时再也沉不住气了,抓起了云浅的手连声质问道:“他为什么会跑到你这来喝酒?为什么那么亲热的叫你浅儿?还有那条手帕是你绣的吧!你难道不知道女子送男子手帕意味着什么吗?除了我之外,你怎么可以送别的男人手帕。”
手帕是常见的定情之物,女子绣来都是送给情郎的,他与云浅认识了这么久,云浅从未送他手帕,却送给了惟琛,他实在难以说服自己云浅和惟琛之间没有半点私情。
“我跟宣王是入宫后认识的。”云浅看着惟璟,怯声道。
以惟璟的性子如果知道她在徐州遇刺时是被惟琛所救,二人又孤男寡女地在山洞里待了二个月余,还不知道他会怎样的胡思乱想,耿耿于怀。
她不能让这事成为他们二人之间的芥蒂,所以她只能撒谎,咬定自己和惟琛是入宫后认识的。
“怎么认识的?”
听惟璟的语气并不十分相信她,她向来不擅长于在他面前撒谎,可话已出口,不撒也得撒了。
云浅低下头,一字一慢慢道:“那时我刚进宫,有一回碰见了似姌公主,公主跟我说父皇喜欢吃藕香糕。”
他当初和惟琋就是吃了藕香糕中的毒,自那以后,藕香糕就在相国府和宫里绝了迹,似姌这么说,摆明是欺负云浅新来不懂事,想要害她。
惟璟听到云浅这么说,心一下子软了,那时他正忙着查外祖的案子,又怨云浅和陵游纠缠不休,除了托惟琋关照她外,他再没有为她做过什么。
如今听到她这么说,他完全可以想象云浅初入宫那一会,每一步走得是多么惊险。
“我那时不知道藕香糕是宫里的禁忌,只当姌公主是好心提醒我。刚好宣王从旁经过,许是觉得我可怜,就出言提醒,我跟他就是这样认识的。”云浅继续低声道。
五分真五分假,只要她告诉自己那是真的,那说出口的话便成了十分真。
“帕子是我在南阳时被娘亲禁足时绣的,我本想送给你。可后来……”
可后来,她到了陶然馆,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怪他欺骗他,便和他诀别,这条帕子自然也没送出去。
那是她极其伤心的一段回忆,眼下当着惟璟的面提起,心里仍是委屈,鼻子一酸,满眼清泪便夺眶而出。
惟璟此时亦被她触动了心事,把她抱在了怀里,轻抚着她的背安慰道:“是我不好,我不该看了玉佩就笃定你绝情,我不该自己一个人离开南阳……”
他最大的不该,就是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从来都不在她的身边。
然后给了别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事实上,惟琛是与她如何相识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明知道云浅间接扳倒了他的娘舅和母妃也不怨她,还愿意跑到她这来喝酒,把自己最软弱的一面展示给她看。在发现他和云浅的关系后,表露出从未有过的失常。
所有的一切都证明他爱她。
她是什么样的女子,他再清楚不过,他竟会为了她神魂颠倒,别的男人也会如此。
他不能阻止别的人爱她,对她好,可他希望无论有多少人爱她,在云浅的心里他都是最重要,最无可替代的一个。
“有一次我不小心把帕子弄丢了,被宣王捡到……”云浅抽噎着道。这是她第一次在惟璟面前哭得如此无辜柔弱楚楚可怜。
她平日里皱一下眉头他都会心疼,更何况是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惟璟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在她额上轻轻一吻道:“好了,不用再说了,我相信你。”
刚才还凶巴巴地质问她,这么快就说相信她,云浅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信他。
“你知不知道你一哭,让我的心都快要碎了。”惟璟握起了她的手,放在心窝处道:“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和宣王来往,也不许他再进你的栖梧殿。”
“好。”她竟选择了惟璟,迟早都是要做出这样的选择的,欠他的,只能下辈子再还了。
惟璟满意地笑了笑,又吻了下她的额头道:“以后无论发生什么,就算靥靥拿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都不会再离开你。”
云浅听到他这么说,甜甜地笑了起来,轻轻地依偎在了他的怀里。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着了什么魔,竟会对惟璟这般痴恋。
论起相处的时间长短和性情,惟璟比不上陵游,论起用心,惟璟又不如惟琛。可每次一见到他,她就像被灌了迷魂汤一样,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他,她的心也随着他的喜怒或喜或忧。
旁的人待她再好,她再感动,也替代不了惟璟在她心里的地位。
青空说: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一物降一物。惟璟大概就是上天派来降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