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琛立即给了宋禹一个眼神杀,除了宋禹,他想不出敬军中还有谁会帮似姌做这样的蠢事。
那一日似姌在城外叫喊了许久,许无忧始终没有见她,反而让手下的人打晕了她,把她送到了城外的一个客栈。
她知道许无忧不舍得杀她,她知道他对她还有情意,她还想说服他放弃复辟,所以她混在了军队里,随着大军来到了城楼下。
她原本答应宋禹只静观其变,可许无忧要她哥哥的性命,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最爱的男人杀了她最亲的哥哥,所以她站了出来。
“无忧,他是我哥哥,就当是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求你不要伤害他。”似姌朝着城门上方大喊。
“把似姌公主带下去。”惟琛道。他觉得似姌当真是疯了,许无忧一直都在利用她,她却还以为他会顾念她和他之间的那点旧情。
“不,哥哥,你想想母亲,想想你自己,你不能为了那个女人罔顾自己的性命。”似姌边被士兵往下拖去,边挣扎地看着一脸冷漠的许无忧,哭求道:“无忧,不要杀我哥哥,我求你不要杀我哥哥。”
“姌儿,别忘了你不仅是个女儿,妹妹,你还是敬国的公主,堂堂一个敬国的公主在阵前这般哀求叛军的首领,你是想丢大敬的脸吗?”惟琛训斥道。
许无忧是从她的公主府出来的,就算皇上顾及骨肉之前不追究,朝中的那些大臣也不会放过似姌,更何况,她还私自逃离洛川。
她都自身都难保了,居然还顾着他,在这一刻,他有些感动,又觉得他的妹妹真可怜。
许无忧面对着似姌的哀求,自始至终未表一言,仿佛他并不认识似姌,也不知道似姌在说些什么。
她爱得彻底,而他凉薄至此。
似姌被带下去后,四周又恢复了之前的肃穆紧张,仿佛刚才那不过只是一场闹剧,开始得仓促,结束了便了无痕迹了。
“安惟琛,本皇子把话说在前头,你要是敢躲,或者让身旁的人使诈,那就是你言而无信。本皇子照样要把思公主的耳朵割下来送给你。”许无忧说着对准了惟琛的心脏,松开了手,射出了箭。
陵游骑着马就在惟琛的左侧,一直沉默不语,在箭矢直冲向惟琛时,他暗暗发了一掌,稍稍改变了箭的方向。
原本要朝惟琛心脏的射去的箭便偏离了原来的轨道,刺中了他的左肩。
“噢!”城墙上的叛军见惟琛被射中,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阵振奋的欢呼。
惟琛知道陵游暗中帮了他,这一箭不足以致命,但为了让许无忧满意,他还是做出了痛苦不堪的样子,捂着伤口,晕倒在了马上。
“宋副将,还不快把宣王带下去救治。”陵游赶紧对宋禹道。
宋禹便下了马和另外两个士兵,把惟琛抬了下去。
惟琛离开前,悄悄地睁开了眼给惟璟和陵游使眼色。
陵游和惟璟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地点了点头。
“哈哈……公主,你看宣王对你真是情深义重。”许无忧扯过了云浅,满意地笑道。
云浅只见惟琛中箭倒在马上,并不知这一箭不足以致命,以为惟琛为了她,被许无忧杀死了,流下了伤心欲绝的眼泪。
“石堂,我们已经答应了你的条件,可以放人了吗?”惟璟见到云浅那绝望的神情,心里更加痛苦。
“好不容易抓到的人,怎么能说放就放。再说,思公主也不止只值这么一箭。”许无忧无赖地说。
“你还想怎么样?”
“好说,本皇子要你们即刻退兵,把昨夜所占的巽阳,还有乾州都交出来。”
“无耻逆贼,不要得寸进尺。”刚才那阵前叫骂的将士听到许无忧这么说,忍不住再次破口大骂道。
“狗东西,你祖上不过只是我大徐的一条看门狗,凭你也配在本皇子面前狂吠。”
许无忧怒目圆睁,扫视着城下的千军万马,不可一世道:“听着,本皇子不是在跟你们谈条件,而是在命令你们。”
他又直瞪向了惟璟:“安惟璟,你到底是做还是不做?”
惟璟很小的时候,便听说过当年他的父皇用两座城池去换萧汐若的事。他那时不懂,长大后读了许多为君之道,更觉那是他父皇一生抹不去的污点。
如今他面对这样的抉择,他才终于明白了他父皇的心。城池失去了可以再夺回来,可是最爱的女人的命只有一条,失去了便再也没有了。
哪怕是要背上千古骂名,受全天下人的指责,只要能救回她,他也无怨无悔。
惟璟坚定地看着许无忧道:“好,只要你放了公主,本王即刻命人退兵巽阳和乾州。”
云浅最不想看到的一幕还是发生了,她拼命地朝惟璟摇头,她想告诉他——他不是皇上,她也不是萧汐若,今日的情景跟当年不一样,许无忧也不是符英。乌祢已死在了她的手上,就算敬国退兵,许无忧照样会杀了她给大月一个交待。
她想说,可是她说不出来,许无忧怕她把乌祢的事张扬出来,昨天夜里给她灌了哑药,让她暂时失了声,现在的她跟个哑巴没有任何区别。
“那本皇子就再给你一天的时间,明天落日前,巽阳和乾州若还有一个敬兵,那就别怪我杀了这个女人。”许无忧说着又把剑指向了云浅。
“不要伤害她,不要……”惟璟摇了摇头,忧心痛苦地看向了云浅。
他从云浅苍白的脸色中和急切的眼神中,看到了她不愿意他答应许无忧的条件。
可是,他怎么能不答应,他不能拿她的命开玩笑。
“退兵。”他举起手来,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地喊道。
云浅把目光转向了陵游,她希望陵游能明白她的心意去阻止惟璟,但陵游的神情清清楚楚地在告诉她——他不会阻止惟璟,他只会帮助惟璟更好地完成这件事。
不,他们都中计了,乾州一旦也落到了叛军手里,到时大月再从西北发战,敬国腹背受敌,情势只会更加危急。
而他们这样做,非但换不来她的命,还会成为敬国的千古罪人。
号角吹响,敬军开始整理队伍往后退去。
“不……不能退……不能退……”云浅在心里呐喊着咆哮着。
原本中了毒药,四肢无力的她,在这一瞬间,不知哪来的力气,她挣开了那两个抓住她的士兵,义无反顾地往许无忧持在手上的利剑撞去。
人质,只有在活着的时候有用,死了,便没有任何作用了。
“浅浅。”她听到了陵游发疯一般地喊叫。
痛,割肉碎骨的痛自她的腹部传来,她全身发寒,眼前是许无忧难以置信的脸。
一口热血从她的喉中涌出,喷在了许无忧苍白几近癫狂的脸上。
“你输了。”她撑着最后一口气,用眼神嘲笑地对他“说”出了这三个字,然后倒在了血泊中。
“啊……”许无忧疯了。
陵游疯了,惟璟也疯了。
再后来,所有的敬军都疯了
……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在城墙附近蔓延开来,然后迅速地占领了整个允州……
第二日,太阳升起时,四方城的城墙下垒满了前徐叛军和大月叛军的尸体。
平叛之战,终于结束了……
陵游满身是血,提着一把照样满身是血的越绝剑,踏着敌军的尸体在晨曦下沉重地向前走去……
一滴泪混着脸上的血和汗滴落在他的战袍上。
他胜了,敬国胜了……
他的浅浅,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