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咱们回去罢。”绿烟还抱着湿衣裳。
姜芫几不可闻的低叹一声:“回去罢。”
一直进了春朝院,绿烟还在痛骂建造水榭的人偷工减料,若非姑娘会水,后果不堪设想。
秦嬷嬷端着一碗姜汤进来,看着天真单纯的小丫头无奈摇头:“你真以为栏杆突然断了是因为偷工减料?”
绿烟眨眨眼睛:“那是什么原因?”
“当然是……”
“姑娘,柳公子在花厅等着见您。”一个小丫鬟在门外禀报。
“表哥?”姜芫放下碗,就要下榻。
“姑娘,既是见客,还是男子,要注意仪容。”秦嬷嬷伸手阻拦她。
姜芫想到什么,讪讪一笑。对门外的丫鬟道:“先让表哥稍等片刻。”
换了身见客的衣裳,梳理了头发,姜芫才到了花厅。
“让表哥久等了。”
柳平舟放下茶盏,站起身:“是我来的突然。”
姜芫在他对面坐下:“表哥来寻我有什么事?”
“我在路上捡到了这个。”柳平舟掌心躺着一支青色的珠花,“劳烦表妹帮我转交。”
姜芫笑笑:“表哥知道这珠花是谁丢的?”
“我问过了,若是没有错的话,应该是你们府上的表姑娘。”
姜芫接过珠花一瞧,想起刘清妍发上戴着一支一模一样的。
“表哥见过她?”
柳平舟呡了口茶,将事情的经过说与她。
“也不知她有什么急事,只知道埋头往前跑,好像还哭了。这支珠花还是我折返的时候看到的。”
听他这么说,姜芫确定,这就是刘清妍丢的珠花。
“表妹猜我是在哪里发现的这支珠花的?”柳平舟挑挑眉。
姜芫失笑:“不是在地上捡的,难不成还和花儿一样长在树枝上?”
柳平舟一拍手:“表妹果然冰雪聪明,如此难的问题立刻就猜出来了。”
姜芫:“……”
柳平舟朗声一笑:“物归原主之事就拜托表妹了。”
虽是表兄妹,但这是女儿家住的院子,他不好多留,很快告辞离去。
姜芫暂且将珠花一事搁置一边,又考虑起落水的事。
前几次去水榭,栏杆不但完好无损,还很结实,今天怎么突然断裂?侯府也不允许偷工减料的事发生。
那么,只能是人为破坏了。
秦嬷嬷也和她想到了一处:“背后之人是做了两手准备。若是姑娘不幸溺水而亡,那便是一劳永逸。若是姑娘没死,赶去救人的小厮看了姑娘的身子,姑娘的名声毁了,被人传出去,不但要和陆家退亲,可能还要一辈子伴着青灯古佛。这样的设计陷害,想来是恨极了姑娘,不知姑娘可有怀疑之人?”
姜芫苦笑:“想来嬷嬷来了这两日,大抵了解了侯府的事。无论是夏姨娘还是二婶,都是厌恶我的。我委实不能确定幕后之人是谁。”
秦嬷嬷肃然道:“姑娘应该将此事告知夫人。”
“我也是这样想的。”
如意院里。
柳氏拉着姜芫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急切道:“可有伤到?”
姜芫心里暖暖的,乖巧地道:“没伤到,就是吓到了。”
柳氏把她搂在怀里安慰了一番,冷声道:“此事绝不能轻易揭过。”
敢伤害她的女儿,真是不想活了。
“不过不能打草惊蛇。那人打定主意要置你于死地,没达到目的,定然还有下次,必须好好防备着。”其实柳氏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但是没有证据,不能贸然说出来。
“都听母亲的。”姜芫抬起头,“对了,刘姑娘也帮了我。”
柳氏抚着她的脊背:“既然她帮了你,该谢的还是要谢,有那样一对父母,她也算是和你二姐同病相怜了。”
丰嬷嬷感叹道:“没想到刘家一家子黑心肠的人,出了这么一位心思通透的姑娘。”
想到万氏,姜芫觉得她有必要亲自去双燕阁把珠花交给刘清妍。
柿子树的花早就谢了,只剩下翠绿的叶子,投映在地上一大片阴影。
姜芫刚进门口,就看到万氏站在树荫下拉着刘清妍仔细叮嘱着什么,刘清妍脸上的表情很是敷衍,那道巴掌印还很清晰。
脚步微顿,姜芫笑着上前:“刘太太,刘姑娘。”
怔愣须臾,万氏惊喜道:“三姑娘来是来寻蕙姐儿和蔓姐儿的吗?”
“我是来寻刘姑娘的。”她拿出珠花,“这支珠花可是刘姑娘丢的吗?”
刘清妍一时没言语。
万氏碰碰她的手:“三姑娘亲自来问你,你怎的不说话?”
刘清妍扯扯唇角:“的确是我不慎丢失的。”
说着,接过珠花。
姜芫笑道:“可算是物归原主了。”
万氏满脸堆笑:“不过是一支珠花罢了,怎么劳烦三姑娘亲自送来?”
“许是我与刘姑娘投缘。”
万氏看看姜芫,又看看刘清妍。
这个傻女儿,何时与西宁侯嫡女关系这般好了?口口声声不肯做妾,难道是因为攀上了姜芫,另有谋算?
刘清妍能猜到万氏在想什么,面色微变,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己锁在房间不再出来见人。
“我来这里,除了物归原主,也有几句话想和刘姑娘说。”
万氏恍然,克制住喜意:“时辰不早,我也该告辞了,就不打扰三姑娘了。”
又暗暗瞪了刘清妍一眼,喜滋滋地走了。
刘清妍避开姜芫的目光,声音微哑:“不知三姑娘有什么话与我说?”
姜芫微笑摇首。
刘清妍想回房,念头一转,问道:“这支珠花是三姑娘捡到的吗?”
犹豫了一下,姜芫还是选择说实话:“是我表哥无意中发现,托我转交给刘姑娘的。”
刘清妍握紧了珠花。
她今天不小心撞到的人是姜芫的表哥?
郑家公子和姜世子在书院读书,那么姜芫口中的表哥便是柳家公子了?
姜蕙打开门,冲着姜芫招手:“三妹怎么来了?”
姜芫笑道:“我近来在学做荷包,但刺绣一事着实难倒了我,只能再次劳烦二姐教我。没想到遇到了刘姑娘,便和刘姑娘说了几句话。”
姜蕙担心姜芫因为刘氏而不喜刘家表妹,忙下了台阶走过去,见两人面色平和,松了口气。
遂打趣道:“三妹妹可越发忙碌了,不知上次做的扇子大哥还满意?”
姜芫面色微红,催促她道:“难道二姐要我在这里晒太阳,快些进屋罢。”
刘清妍拒绝了姜蕙的邀请,回了自己的房间。
姜蕙虽然担心她,却不好当着姜芫的面说什么,想着晚上与她谈谈心。
姜芫足足和姜蕙学了一个半时辰的刺绣,也只学了些皮毛,想来明日还要继续。
“三妹歇息一晚上,明日再学罢,仔细伤了眼睛。”姜蕙抽走她手上的针线,又吩咐人端来点心果品。
“不瞒三妹说,这几天我一直想着一件事,不知如何对三妹开口呢。恰好三妹有事求我,我要张嘴也容易多了。”姜蕙玩笑般道。
姜芫拈起一块桂花糖:“难得见二姐主动让我帮忙,我倒是好奇是何事难住了二姐。”
话到嘴边,姜蕙还是踟蹰了一瞬:“我听说陆家三房有个四岁多的姑娘,还有族中其他几个年纪小的姑娘,近来想寻一位教习丹青的女夫子,不知三妹可否帮我问一问陆世子?我知道陆世子定然不管这些事,但他到底是陆家的人,也许陆家三夫人会考虑一下呢?”
姜芫惊的忘了吃糖:“二姐怎的想起要做夫子了?”
姜蕙叹了口气,笑容发苦:“我每天闷在院子里,除了绣花就是坐在廊下发呆。有时候怨别人,有时候又怨自己,到了晚上更是难以入眠,我也不愿继续浑浑噩噩下去。月钱多少我不在意,只是想找些事情做,免得每日胡思乱想,否则我真怕自己会疯掉。若是事成,我定然感谢三妹,若是不成,我也不会怪你。”
姜芫很同情她,握着她的手道:“我试一试。”
回到春朝院,她就写了信让双画交给陆维景。
第二日傍晚收到回信。
“三夫人说,她想见见你。”姜芫把信交给姜蕙。
姜蕙很是激动,把信看了好几遍:“多谢三妹。不过,此事不能让母亲知晓。”
姜芫了然,她是想先斩后奏。
正在想名正言顺去陆家的理由,刚好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陆家嫡次女陆蕴秀马上要过十四岁生辰,打算请一些小姐妹到国公府小聚。各府姑娘都收到了请帖,姜家也没有被落下。
只是姜芫与她闹过矛盾,看到这张帖子,心情有些微妙。
虽然魏氏给她送过料子,她还是担心陆家长辈因为她和陆维景落水一事,不喜欢她。
这种担忧一直持续到宴会前夕,在柳氏和双画绿烟的多番安慰下才消失。
看着马车离定国公府越来越近,她不由挺直了腰板。
是啊,她也算是靠山强大的人,有什么可怕的?
姜蔓一路安静,最后还是忍不住刺了一句:“故地重游,不知三姐作何感想?”
姜芫淡淡睨她一眼:“没什么感想,只是觉得,该是我的,无论怎样都是我的。”
转过头,与多日不见的姜芙目光相撞,不约而同地别开脸。
姜蔓没发现两人的眉眼官司,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