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嬷嬷严肃地应了一声“是”,便要下阶捉人,却被苏清寰出声叫住:“且慢!”
严嬷嬷顿了顿,下意识看向皇后。
皇后侧首瞥了苏清寰一眼,眼神闪了闪,似乎有些意外,又带了些许愠怒,语调微扬,道:“本宫奉旨查办陈嫔暴毙之事,提审宝茵也是查案所需,懿贵妃莫非想要违抗圣命?”
苏清寰眉头紧蹙眸色深沉,原本惨白的面色忽而变得潮红,闭眼定了定神,她开口:
“妾身并不曾想过要违抗圣命。但是,有人要污蔑我熙华宫谋害宫妃,妾身既是熙华宫之主,岂能因为旁人的一面之词就任人摆布?”
顿了顿,她扫了一眼下面跪着的百灵、云雀二人,“本宫身为圣上亲封的从一品贵妃,说句不当之言——在这宫中也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二人空口无凭,却能随意攀扯本宫、妄议是非,莫非是皇后娘娘掌宫之时太过宽厚仁善之故?”
无视百灵、云雀二人惊慌无措的神情,不等皇后勉强笑着开口圆场,苏清寰继续道:
“这二人的犯上之罪妾身暂不追究,但皇后娘娘既然想要提审宝茵,想来也是认定这谋害宫妃之事必然应在熙华宫。那么妾身只问皇后您三个问题,若是您能回答得上,那么妾身绝不阻拦娘娘办案,若是不能,就请娘娘放过熙华宫,如何?”皇后这样子明显来者不善,陈嫔暴毙之事势必要赖在熙华宫头上,苏清寰却绝不会任人构陷、坐以待毙!
皇后闻言神色微变,颇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她,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似乎在疑惑她是否当真看出了蹊跷,毕竟那话中的意有所指实在……
然而事已至此,她骑虎难下,只能强作镇定,沉声道:“懿贵妃不妨直言。”至于是否答应放过熙华宫,且看这凌瑾瑶作何说法。她虽然很想趁机将熙华宫置于死地——毕竟打蛇不死易遭反噬,但却不想弄成鱼死网破的结局!
“其一:妾身乃从一品贵妃,圣上特赐封号‘懿’,陈嫔不过是个从四品的嫔位,我与她素日里毫无来往、也不曾结怨,有何理由谋害于她?”
苏清寰镇定自若地开口,“其二:陈嫔缘何暴毙?听这二人所言,陈嫔死于茶中下毒,这毒从何来?”宫中戒备森严,出入禁宫都有侍卫把守、宫人出入更有专人搜身,根本不可能带□□入宫。
而按照宫规,只有初一十五内外命妇入宫觐见之时,高位宫妃方有机会与家人见面。
三日后才是六月十五,苏清寰入宫刚满一个月,循规蹈矩至今不曾与家人见面,带入宫中的嫁妆也是通过了验查的,这□□又从何而来?
皇后要把这事栽赃给熙华宫,也不考虑如今的熙华宫有这个动机、有这个能力么?——这话苏清寰不曾说出口,但二人眼神对视,其中深意各自心知肚明。
见皇后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苏清寰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有条不紊地提出了第三个问题:“其三:未经详查只凭一支珍珠簪子便想定案,是否太过草率?”
皇后听到这里,终于有些沉不住气地开口呵斥:
“懿贵妃此言实属强词夺理!本宫并未就此定案。宝茵说不清珍珠簪子的去处、本宫将其押下审问也是理所应当,懿贵妃何必巧言令色、颠倒黑白呢?”虽然她说得义正言辞仿佛毫不心虚,但稍快的语速、急切的口吻还是能让有心人发现些许异常。
苏清寰却并不在意她急促的口吻,只冷静地重复了自己之前的意思:“妾身这三个问题,若是皇后娘娘都能回答出来,妾身便袖手旁观,娘娘觉得如何?”
妾身来妾身去的,这种自称真是让人习惯不了,为何那时玉琳琅如此自称时她一点反感都没有,轮到自己了,却觉得那么古怪呢?究竟只是一时的不适,还是皇宫里头规矩太多、让她觉得压抑从而下意识地抗拒呢?
皇后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居然被她简单的几句话就套住了?原本急切辩白的心情忽然变得憋气又懊恼,这其中甚至暗含了一丝杀意!
不过几句话而已,竟让她钻了空子,害得自己打破了素日里宽仁端惠的形象,反倒让她用狡言诡辩抓住了一丝生机!
看来久不逢对手的平静日子已让自己失去了该有的警惕与稳重,狮子搏兔尚尽全力,何况眼前这看似弱小不堪的懿贵妃,看来也只是一层示敌以弱的伪装?
罢了,一击不成反而唤醒了豺狼,是她的失策!凌瑾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只怕渡过此劫后定然会着手反击。
有乐阳长公主与宣安侯在身后撑着,她一旦动手恐怕就不是小打小闹,单靠自己的力量根本不能轻易匹敌,除非……借用圣上的威势来镇压宣安侯府!
宣安侯战功赫赫,本就是功高震主,又尚了乐阳大长公主,先帝在位时尚能自如掌控,今上却是忌惮不满多于亲近,若能加以利用……
心中打定主意,皇后面上不显,只无奈地叹了一句:“毕竟是圣上亲封的贵妃,懿贵妃既然执意如此,本宫无话可说,只望懿贵妃日后莫要后悔。”
看似贤良大度不愿扫对方的面子,实则话里话外都是懿贵妃仗势压人、阻拦皇后办案的含义,容不得人不深思。……